“红的内服,白的外敷。”韩长暮淡淡道。
陈珪忙不迭的吃药,敷药,一通忙活后,他才惨兮兮的瘪嘴:“我这,不会留疤吧。”
几人顿时踉跄了一下。
姚杳无奈的摇头一笑,故意打击陈珪:“留疤不至于,毁容倒是有可能的。”
陈珪恶狠狠的瞪住了姚杳,一叠声的大喊大叫:“阿杳,你说真的假的,会毁容吗,会吗,会吗?”
姚杳点头,认认真真的,一字一句的慢慢道:“会的,你要是再这么大喊大叫下去,把毒疹弄破了,流脓了,你会毁容会的更快。”
陈珪一下子就闭紧了嘴,不敢再做剧烈的动作了。
姚杳抿紧了嘴,无声的笑的前仰后合。
陈珪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恼羞成怒的挥了挥拳头,最终没敢打下去。
这下子不止是姚杳笑的止不住,韩长暮几个人也笑的捂住了肚子。
韩长暮的笑容慢慢淡去,他定定打量起姚杳。
她的确是有备而来的,穿的并不是寻常的胡装,那衣料似乎是不透水的,不知道是什么料子所制。
袖口和裤脚都紧紧的扎了起来,扎的密不透风。
脚上的革靴齐膝,靴口也扎的极紧。
头面上罩着的面衣也格外不同,手上也带了护手。
更奇怪的是,她的眼睛上架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几根铜丝箍住两块黑漆漆的玻璃块,正好盖在眼睛上。
那双漂亮的杏眼,被挡了个严严实实,看不到里头机灵的眼波流转。
他叹了口气,像是有点可惜。
转瞬却又心神一凛。
若他没有记错,姚杳是头一回来河西,此前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根没有来过莫贺延碛。
那么,她到底是怎么知道要准备这些东西的,还准备的这样齐备。
她对莫贺延碛如此的了如指掌,这了解究竟是从何得知的。
他望住姚杳的目光渐渐深了。
这个人,像是隐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远比她呈现出来的模样要深邃许多。
韩长暮深沉的目光被姚杳看的清楚,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迟早会引起他的怀疑。
但是,怀疑归怀疑,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她有些暗自庆幸。
庆幸自己在前世上大学的时候,酷爱户外运动,曾经跟着团队,徒步走了许多名山大川,莫贺延碛,也就是前世的新疆这一带,她也是走过几次的。
虽然眼前的莫贺延碛,和前世的新疆一带有所不同,但带着这些装备,总是有备无患的。
她笑了笑,从身后的双肩包里掏了一双自制手套出来:“公子,你也戴上吧,有备无患嘛。”
韩长暮挑眉,对这种昭然若揭的示好没有拒绝。
顾辰大大咧咧的笑了:“阿杳,你这可不行啊,不能厚此薄彼啊,拍马屁拍的也太明显了吧。”
姚杳无所谓的一笑:“谁让你不是我的上峰呢。”
说说笑笑的用完了朝食,孟岁隔从沙坡上退下来,匆匆忙忙道:“公子,他们动了。”
韩长暮点头:“都收拾收拾,咱们也准备启程吧。”他转头望住陈珪:“陈珪,你怎么样,好点没有,能走动吗。”
陈珪忙拍了拍身上的沙土,笑道:“能走能走。”
姚杳想了想,虽然自己带的这些装备数量有限,但发一发也是够用的,毕竟若一个人出了意外,他们这些人的战力也会受到影响。
她在包袱里翻了一通,把自己做的手套,面衣分给了孟岁隔等人。
韩长暮挑眉,冲着姚杳的双眼抬了抬下巴。
姚杳眨眼,微微倾身:“公子,太贪心了可不好啊。”
韩长暮笑了,翻身上马,一马当先的往沙坡上疾驰过去。
千里镜中的康老爷一行人,已经稀稀拉拉的起身,驱赶着驮马,慢悠悠的往前走去。
他们走的方向,正是金钵谷所在的方向。
康老爷一行人离开两炷香的功夫过后,韩长暮一行人才赶了上来。
在康老爷等人停留的地方呆了片刻,没能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便也呼呼啦啦的跟了上去。
越往莫贺延碛深处走去,风越干燥,面衣也挡不住像刀子一样的风,直往人的脸上扑。
韩长暮的嘴被风吹的皴裂出许多口子,他小口抿了一口水润了润嘴唇和喉咙。
进了莫贺延碛,每一滴水都要算计着喝,每一口粮都要算计着吃。
赫连文渊催马赶到韩长暮身边,低声道:“公子,咱们的水不多了。”
韩长暮诧异的抬头:“不多了,临来时不是都是精心算的吗?”
赫连文渊回头看了陈珪一眼,他痒得的抓耳挠腮,只有一壶一壶的清水浇上去,才能缓解一二。
“公子,是陈珪,他那毒疹太痒了,他实在是受不了了,您看。”赫连文渊努了努嘴。
韩长暮摇头,也是太大意了些,他低声道:“咱们的水,还能撑几日。”
赫连文渊道:“一日,若是节省些,顶多两日。”
韩长暮继续道:“附近最近的水源在哪。”
赫连文渊道:“出了金钵谷,再有一日,就能到野马泉了。”
韩长暮点头,淡然而平静道:“那就出了金钵谷,去野马泉取水吧。”
他心里还有一个念头,呼之欲出。
若在金钵谷能够找到辎重队的下落,他们就不必再往莫贺延碛的深处走了,那么返回时,就可以沿着伊吾道走了,沿途烽燧驿站俱全,会比现下这条路,好走安全的多。
金钵谷是一座圆形山谷,坐落在莫贺延碛北侧,山谷外被漫天遍野的黄沙包围着。
山谷原本是处绿洲,有水源有树林,有村庄有村民。
可现在,水源干涸,胡杨树枯槁,村子也荒废了百年之久。
康老爷一行人沿着高耸连绵的岩山行走,这岩山枯瘦嶙峋,遍布雪白的沙碱和剑影的骆驼刺,每一步都被刺的脚下生疼,格外难走。
虽然道路难行,但满山破碎的砾石却美轮美奂,或黑紫或赭黄,被风塑造成各种诡谲的形状。
穿过这片高高低低的岩山,眼前豁然开朗,正是那荒废已久的金钵谷。
康老爷从高车中钻出来,站在岩脊上,俯视这眼前的景象。
那广阔的山谷里荒凉至极,一簇簇芨芨草,白刺,梭梭在风中无声摇摆。
山谷底部倾倒荒废的茅屋,枯死的胡杨树格外刺目。
康老爷喜出望外,挥了挥手:“金钵谷到了,我们下去。”
李护卫却一把拉住了康老爷,谨慎道:“康老爷,先等等,我先带着人下去探探路。”
康老爷点头:“也好,毕竟荒废百年了,不过,李护卫一定要当心啊。”
李护卫点头,带着五六名护卫,一马当先的冲了下去。
山谷中多是砾石,这个时节,草木都已经发黄枯萎了,没有半点生机。
李护卫带着护卫越走越深,一路行来,房倒屋塌的破败,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更没见到水源存在。
康老爷站在岩脊上,等了半晌,也没有看到李护卫等人回转,他觉得有些不妙,带着人也俯冲了下去。
这些人离开后不久,韩长暮一行人也赶到了,所见皆是无人,只有风声在谷底呜呜咽咽的吹过。
韩长暮紧紧蹙眉,他们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康老爷一行人,是亲眼看着他们进入了金钵谷的,怎么会没有半点动静传出来。
姚杳拿着千里镜,仔细端详了半晌,摇头道:“公子,没有人。可是咱们明明是看着他们进来的。”
顾辰催马向前走了几步:“莫非这金钵谷里地下有什么玄机,他们走下去了。”
孟岁隔点头:“这地方邪性的很,我看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韩长暮挥手:“走,下去看看。”
谁料刚刚走了几步,山谷中就传出嘈杂凄惨的尖叫,蹄声杂乱无章,都往岩脊上冲了过来。
韩长暮等人忙退了几步,眼看着康老爷一行人,跟疯了似的,冲上了岩脊,俱是面无人色,气喘吁吁,但是好像没有什么损伤,只是受惊过度。
康老爷已经看到了韩长暮,脸色一变,怒意顿生。
他是相邀过韩长暮的,可被拒绝了,谁料拒绝之后,这些人竟然心怀叵测的跟着他。
他气急败坏的想要开骂。
突然想到韩长暮有些诡异的行踪和背景,他强按下愤怒的情绪,冷笑一声:“韩公子,原来是明里拒绝我了,却暗地里行这等鬼鬼祟祟的跟踪之事。”
韩长暮不屑于跟康老爷解释什么,笑了笑,催马走到李护卫面前,声音极淡却又极有威势:“李护卫,你们在金钵谷里遇到了什么。”
李护卫愣了一下,惨无人色的脸上难掩惊惧的神情,他抖着嘴唇,战战兢兢道:“有,有鬼,有鬼。”
韩长暮几人面面相觑,鬼,什么鬼,难道辎重队的失踪,不是人为的,还真是鬼神所致?
韩长暮从不相信鬼神之说,他紧紧逼问了一句:“什么鬼。”
李护卫都快吓哭了:“就是,就是,就是都是死人。”
众人沉沉松了口气,死人,有什么可怕的,他们见过的死人,只怕比认识的活人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