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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试探

“发现什么了。”韩长暮淡淡道。
姚杳凑近了韩长暮,压低了声音:“时间太紧,又不能破坏锁上的的蜡印,我只打开了一只箱子,里头放的的确是祁茶。”
韩长暮凝神:“你是怎么打开子母同心锁,又不破坏锁上的火漆蜡印的。”
姚杳愣住了。
这不对吧,他应该关心的是茶叶吧,怎么会关心开锁的问题,歪楼了。
姚杳轻咳了一声,低声道:“我没有开锁。”
韩长暮眉心微蹙:“没有,开锁。”他陡然转头:“你把锁砸了?”
姚杳哽了一下。
她不由自主的发出来自灵魂的拷问,他这是什么脑回路,开箱子的法子多了,为什么非要砸锁,砸箱子不行吗?
她抿唇,很克制的平静道:“没有,我只是把箱子翻过来,把箱子的侧板给拆了。”
“扑哧”一声,韩长暮踉跄了一下,靠在栏杆上,勉力平静道:“拆,拆了,拆了你还能再,再装回去吗?”
姚杳重重点头,一脸得意:“当然,这很容易。”
韩长暮没有流露出什么赞叹的表情,只是在心里默默的赞叹了一声,淡淡道:“好,那晚上没人的时候,再一起去看看你拆箱子。”
说完,他慢慢走回船舱,这平台上风大,还是有点冷的。
姚杳觉得,韩长暮确实搞错了重点,她跟在韩长暮后头,抿了抿唇:“公子,你是想去看看除了祁茶,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吧。”
韩长暮没有回头,一本正经道:“是去看你拆箱子。”
姚杳踉跄了下,沉默着进了房,水贼还没有冲到三楼上,或者根本就没有想上三楼,房间里还是他们离开时的样子,她倒了杯凉水,润了润嗓子,继续道:“公子,你觉得那箱子里放的还有别的吗。”
韩长暮把铜壶放在火上烧着水,还是抓住不重点的问道:“你是怎么想到要去仓房的。”
姚杳抬了抬下巴:“水贼上来时,那么乱,趁乱行事,不易被人察觉,况且大部分镖师都出来抵御水贼,仓房里看守的不是那么严密,天时地利人和,这是个好机会。”
韩长暮抿唇:“水贼那么多,那你又是怎么闯过去的。”
姚杳愣了一下,半真半假的笑了:“我运气好,没碰到什么厉害的水贼,就那么稀里糊涂的就过去了。”
韩长暮眯起眼睛:“那么,你又是怎么把为首的水贼给抓住的。”
姚杳心下一沉,谁说他说话抓不住重点了,这重点不是抓的很准很好吗。
她默了默,平静道:“公子知道的,我的无影丝还算用的顺手,抓个水贼,不算难事。”
韩长暮难得的挑唇一笑:“对,姚参军的无影丝,师承金吾卫李将军,一般人,不是你的对手。”
姚杳从这话中听出了些别的意味,她平静直视:“此时,大人一开始就知道,卑职从未隐瞒过。”
“那么,姚参军隐瞒了什么呢。”韩长暮亦是平静对视。
姚杳笑了笑:“大人敢挑卑职一同前来办差,想来是详细调查过卑职的,卑职隐瞒了什么,大人心知肚明。”
韩长暮默了默。
铜壶里上翻腾起滚滚热气,顶的壶盖儿噗噗噗的直响。
韩长暮提过铜壶,给姚杳和他自己倒了盏热水,慢慢舒展开一丝笑:“李将军能把无影丝毫无保留的传给姚参军,却不会毫无保留的传给掖庭罪奴。”
姚杳脸色都没变一下,她十分清楚内卫司的手段,套话,诱供,逼供,严刑拷打,样样都十分拿手,更何况韩长暮是少使,更是此种好手,一般人还真扛不住。
她也是一般人,她也扛不住,打定了主意咬死不开口。
韩长暮猜到了姚杳会是这样的反应,他看着她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不觉有些好笑,淡淡道:“某知道,姚参军不是一般人,从掖庭罪奴走到京兆府参军,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某动用了一些手段,也只查到了姚参军曾经被选入十六卫,但很快即被淘汰了,姚参军,一个被淘汰出十六卫的掖庭罪奴,李将军为何会把无影丝传给你。”
姚杳的嘴唇有些干,她抿了抿嘴,脊背上生出细密的汗。
不能说,打死也不能说她与柳晟升的关系,他们这些柳晟升的义子女们,身份是极其隐秘的。
韩长暮没有要放过姚杳的意思,步步紧逼:“十六卫中有一支死卫,个个身手不凡,身份隐秘,只有圣人危难之际,死卫才会现身保护。”
姚杳低低叹了一口气,轻悠悠道:“大人想太多了,卑职只是受不了十六卫的辛苦,才辗转进入京兆府。至于李将军,只不过是卑职合了他的眼缘,才教了两招而已,并没有别的什么缘由。”
韩长暮挑眉,淡淡道:“某知道,内卫司与十六卫素来不睦,姚参军有所顾忌,某也就不再问了,不过这趟差事,关系到你我的身家性命,还望姚参军与某全力配合,不要心存戒备才好。”
姚杳如常轻笑:“大人说哪里话,卑职既然跟大人出来了,自然是唯大人之命是从,不会有二心的。”
她暗自腹诽,内卫司与十六卫素来不睦吗,不对吧,内卫司何止是与十六卫素来不睦,放眼这朝中三省六部九寺,又有哪一个不恨不怕内卫司的。
韩长暮别有深意的笑了笑:“但愿姚参军心口如一。”
这一笑,他的眉眼愈发风姿逼人。
姚杳暗自叹息,怎么就是个内卫司呢,太可惜了。
入了秋,乐游原上的菊花竞相绽放,晴好的秋日里,长安城中的郎君贵女们,皆秋游赏菊,登原远眺。
这一日正赶上休沐,乐游原上人格外多,青龙寺的香火也鼎盛异常。
寺后留客的厢房中,布了斋饭,冷临江和霍寒山相对而坐。
虽是斋饭,可青龙寺里是本朝久负盛名的大寺,斋饭做的也比一般的寺庙要出众许多,但是那一道豆腐,就能做出八十个花样来。
冷临江尝了一口菊花豆腐,连连点头:“这道菜,豆腐切的细而不断,格外费功夫,味道也是极好,阿杳总念叨着要来尝尝的,可惜她不在。”
霍寒山喝了口汤,笑道:“阿杳说是去了杨幼梓的老家,这一走半个月,也快该回来了吧。”
冷临江笑着摇头:“一个幌子罢了,你也信。”
霍寒山蹙眉:“幌子。”他屈指敲了敲食案:“韩少使也出了京,莫不是,俩人私奔了。”
“扑哧”一声,冷临江喷了霍寒山一身的汤,赶紧递过去一条帕子,笑了起来:“你可真敢想。”他压低了声音道:“眼下杨幼梓的案子正吃紧,久朝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跟人私奔,要私奔,也得是结了案啊。”
霍寒山撇嘴笑了,低低嘘了一声:“你就装神弄鬼吧,我知道,他们俩肯定是去了西边,不过,云归,你有没有跟阿杳说久朝的身份。”
冷临江摇头:“这不还没得出空来说,他们俩就走了么。”
霍寒山蹙着眉心,摇了摇头:“这可不妙,阿杳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得罪了旁人倒也没什么,可久朝却不是一般人,韩王可是本朝头一个异姓王,得罪了他的长子,阿杳还能讨了好去。”
冷临江愣了:“不会吧。”
霍寒山敲了敲食案:“你忘了,是你自己说的,久朝就是凭着睚眦必报的性子,才入的内卫司啊。”
冷临江咧嘴一笑:“就是一句玩笑话,不当真的,久朝的性子,我还是知道的,虽冷了些,但也不是不讲理的。”
“可是,阿杳不讲理啊。”霍寒山叹了一句。
这一叹,可算是惊醒梦中人,冷临江心下一沉,顿生不祥,抓住霍寒山的手,急切道:“你怎么早没提醒我呢,他们,这会到哪了,我,我追他们去,还来得及不。”
霍寒山无比嫌弃的抽出手,拿帕子仔仔细细的擦拭一番,连手指头缝里都没放过,才摇头叹息:“想什么呢,你现在去追他们,肯定晚了啊,阿杳那个性子,肯定第一天就把久朝给得罪透了,你有追他们的功夫,还是好好想想他们回来后,你怎么替阿杳善后吧。”
受了大的惊吓,冷临江反倒清楚了几分,心思也转的快了,却是懒洋洋的笑了:“炎德,你这就忘了吧,阿杳虽不讲理,可她拍马的功夫却是极好,她那么内卫司,肯定会把久朝当祖宗一样供着的。”
霍寒山也笑了,尝了一口素酿豆腐:“说的也是。”
冷临江继续笑,笑的格外旖旎:“久朝早过了娶亲的年纪了,阿杳长得漂亮,又会哄人,心思还灵巧,保不齐这一路上,还真能生出点情意来呢。”
霍寒山却神情一滞,撂下竹箸,一本正经道:“久朝那样的家世,跟阿杳是门不当户不对,生出情意才是大祸事,还不如得罪了呢,云归,可莫要胡说,万一传了出去,阿杳的名声可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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