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自由意志在于能够做出选择。
从舞阳侯府出来后,在回家的路上,韩信思考了很久,以现在的局势来看,尽管天下已经平定,但是韩王造反引发的余波,与朝堂之上暗流涌动的斗争,像两个巨大的漩涡不停地吸引着各方势力的参与。
韩信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并没有实力去掺合这些事,但是,韩信清楚地知道,如果说在内忧外患之下,一旦到了朝廷分裂与诸侯反叛同时出现的危急时刻,他一定会有重新出头的机会,因为刘邦知道只有自己才有实力能够在短时间之内平定叛乱,毕竟兵仙的名头就能吓跑一群人;以现在的局势看来,置身事外似乎才是最优解。
然而,韩信不清楚的是,吕后已经绝非当年那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妇女了,自从刘邦投身造反工作以来,她就独自承担起照顾家庭的重担;面对丈夫的背叛,她选择了忍气吞声;面对敌人的威胁,被软禁的时候也没有放弃生的希望;但是,她有绝对不能触碰的地方,那就是她的儿子,任何有可能威胁到自己儿子的人,在她看来都是敌人,而多年来残酷的生活经历教给她的就是,面对威胁绝不能心慈手软!
樊哙很快就把和韩信谈话的情况汇报给吕后。
听完樊哙的描述后,吕后问道:“你没告诉他这时候表明态度很重要吗?”
樊哙也很无奈地回答道:“我都跟他说了,可是他油盐不进啊,不管我怎么说,他都说这是皇上的家事,他没资格参与。”
吕后眯起眼睛陷入沉思,随后对樊哙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樊哙退出大殿后,吕后小声说道:“好啊!好啊!好你个韩信!等着瞧吧!”
长安(今陕西省西安市西北)城里没有秘密,韩信去樊哙家中饮酒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刘邦的耳朵里,听到韩信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后,刘邦的表情很是耐人寻味,随后又哈哈大笑起来,笑着说道:“好你个淮阴侯啊!现在也变成人精了!”
而在与樊哙饮酒闲谈中,韩信倒是听到了一则让人有些伤感的旧闻。
在刘邦称帝后,原本藏身在彭越地盘的田横,害怕被刘邦所杀,就带领他的部下五百多人逃入海中,居住在一个小岛之上(今山东省青岛市即墨区的田横岛),刘邦听到这个消息后,认为齐国本来就是田横兄弟平定的,在齐地有很高的声望,要是接着让他流亡海外的话,怕是将来再引发叛乱,因此就派使者赦免田横之罪并且召他入朝。
田横写信推辞道:“我曾经杀了陛下的使者郦食其,现在我又听说郦食其的弟弟郦商是汉朝高官,所以我非常害怕,不敢奉诏进长安,您就让我在海岛上待着吧。”
看到回信后,刘邦立马给受害人家属郦商下诏:“齐王田横将要到长安,谁要敢动一下他的随从人员,立刻满门抄斩!”受害人家属表示情绪稳定。
随后,刘邦再次派人给田横写信道:“你若来长安,最高封王,最低封侯;要是不来的话,就派大军将你们全部诛杀。”
田横不想让手下的兄弟们枉死,选择带了两个门客前往长安。
于是在使者的带领下,一行人一路向西,在离洛阳三十里远的一个叫尸乡(今河南省洛阳市偃师区首阳山镇)的地方停了下来,田横对使者说:“作为臣子,要面见天子,应到焚香沐浴,以示尊重才对”,使者一听确实是有道理,于是就在尸乡的驿站休息。
趁着使者不注意,田横对两个门客说道:“当初,我和汉王都是诸侯王,而现在汉王做了天子,我田横却成了亡国奴,却还要向他称臣,这本来是莫大的耻辱;更何况我烹杀了郦食其,还要与他的弟弟郦商同朝为官,纵然他害怕皇帝的诏命,不敢动我,难道我心里就会舒服吗?再说,皇上召我来的原因,不过是想见一下我的面貌罢了。如今皇上就在洛阳,现在我割下我的头颅,你们快马飞奔三十里,我的容貌应该还不会改变,他还是能够看一下我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说完之后,田横面向东方故土三跪九叩,遥拜齐国山河,轻声唱道:“大义载天,守信覆地,人生就该如此啊!”
随后,田横举刀自刎,两个门客按照他的命令,带着他的头颅,跟随使者飞驰入朝,向刘邦复命。
刘邦看到田横的头后说道:“哎!能有此言此行,真是了不起的人呀!从平民百姓起家,兄弟三人接连称王,真是贤能的人啊!”说罢,刘邦忍不住为他流下了眼泪。
刘邦拜田横的两个门客为都尉,并且派两千名士卒,以诸侯王的丧礼安葬了田横,墓地位于河南省偃师市首阳山下,只有一块墓碑(更悲催的是,在修建首阳山电厂的时候墓被平掉了)。
安葬完田横之后,两个门客各自在田横墓旁挖了个洞,然后自刎,顺势倒在洞里,选择追随田横死去。
刘邦听说此事之后,大为吃惊,认为田横的门客都是贤才,听说田横手下还有五百人在海岛上,于是又派使者召他们进京。
结果,让刘邦想不到的是,这五百门客听到田横已死,他们居然也都在岛上自杀,这就是著名的田横五百士的故事,而他们牺牲的那个小岛也被命名为田横岛。
韩信听完后,心中五味杂陈,想不到自己的曾经的手下败将,居然还有这么多人选择以死相随,而自己从无败绩,却没有能够依赖的朋友和门客,活着的和死去的,谁才称得上是成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