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这世上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将亲手将自己所珍视的东西埋葬,因为那不仅仅是现实的割裂,更是情感上的撕裂,那种痛真的是痛彻心扉。
接到劝降信的子婴反而内心平静了许多,毕竟秦国征战四方,杀伐无数,与关东六国结下了解不开的血海深仇,以前秦国强势,六国自然不敢报复;现在秦国已经是奄奄一息,诸侯联军一旦攻入咸阳,自然不会心慈手软,那必然是一幕人间惨剧。既然秦国的覆灭已成定局,子婴的底线就是至少保证老秦人的平安,他们为这个帝国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累,没理由让他们为大秦国陪葬。再加上朝廷内众臣见大势已去,纷纷劝子婴投降,毕竟没有了子婴还能去刘邦那里打工,谁也不想在这颗行将就木的老歪脖树上吊死。
子婴是最孤独的那个人,在下定决心之后,他决定立即和刘邦联系,约定日期向刘邦投降,此时此刻他已经决定以自己的性命去保全咸阳城老秦人的性命,以一万换取数十万,这样的交易很划算。
秦王子婴元年(前207年)十月,在即位后的第四十六天,子婴带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前往刘邦营地投降。子婴身穿白色衣服,袒露上身,披头散发,用绳子把自己捆了个五花大绑,跪坐在一辆由白色马车拉着的马车上,在朝廷大臣的陪同下,浩浩荡荡从轵道(读zhǐdào,今在陕西省西安市东北)出发,一路向灞上(有时候也叫做霸上,今陕西省西安市东南白鹿原北侧、蓝田县西侧,是古代咸阳、长安附近的军事要地)进发。
这大约五十里的路,可能是子婴这一生中走过的最为漫长的路。
曾经我花了一个月时间,如痴如醉地读过孙皓辉老师写的巨著《大秦帝国》,秦国的崛起和扩张甚为不易,基本上就是地狱级开局,从一个边陲小诸侯,逐步成长为一个东起辽东、西抵高原、南据岭南、北达阴山的超级帝国,那种昂扬奋发的精神面貌,那种大争之世的救亡图存,让人无比感叹。
可惜的是,子婴生不逢时,他没机会延续先祖们的奋进之路,只能看着秦国走向灭亡的道路。
一路上,众人低声吟唱着大秦军队的战歌,悠扬低沉的歌声伴随着凛冽而来的寒风,显得格外凄凉。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西有大秦,如日方升,百年国恨,沧桑难平!天下纷扰,何得康宁!”
在车上的子婴已经泪如雨下,如果有可能,他绝不愿意当着亡国之君,可是他身上又肩负着不容推卸的责任,他只能盼望着车子走得再慢些……路途再远些……刘邦的屠刀能锋利一些……自己的屈辱能少一些……
自公元前770年,秦襄公派兵护送周平王东迁至洛阳,立有战功,被正式封为诸侯,由此而来的辉煌终将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