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
“那的确是没办法了。”蝶姐轻轻一笑,“那这匹小马?”
一直强迫自己咽下话的温何刷地站起身,捞起裘明就走,带着他闪电般地出门,身形一闪就离开了梦境世界。
“多出去看看吧。”
临走前,裘明听到象叔的低语,附有一个和蔼的微笑。
二人一花一猫走了。
靠在树上的蝶姐躲在树荫下,懒懒地瞥了象叔一眼,重新转向灰马,在其讪笑中踢了它一脚,哼一声道:“真没用。”
马蹄匆忙在地上点几下以稳住身体,灰马脸部肌肉蠕动,表情懵懂地嚼着什么东西,小片刻,它的面部好像有些发痒,以至于其用力拱一边的脸,嘴巴在挤压中张开,舌头上的口水在阳光中闪亮,依稀有什么东西粘着。
心怀好奇的象叔屈身一瞅,发现是一小片白色的纸,属于方形纸张的一角。
梦境日报的一角。
……
塔兰山脉,一座木房之内。
裹着小薄被子的裘明张开了黑色的眼睛。
他翻身看去,黑猫也睁开眼睛,从他们盖着的小薄毯子中钻出来,跳到地上,抖浑身的毛,趴在地上假寐。
床边,阳光已弱,高度比正午时分低了许多,透过窗户向屋内拉出长长的黄尾,桌子上整齐摆放着裘明先前为见师傅而准备的游戏内容手稿,在暗处为杏红的地面略显空荡,倒是被光所照到的地方,能看到莹莹飘浮的点点光尘,有些热闹和暖意。
裘明翻开毯子,旋转身子,两只脚依次伸向鞋里,站起来。
刚站直,他整个人就略微摇晃一下。
那些原本已经习惯的,隐于精神中和关节内的酸痛和肌肉的虚弱冲击他的感官,分明是平常的状态,却令他感到全身长满潮湿的苔藓,心里一空,疲惫和倦怠生发出来。
嘴部的角度铺平,他将双手伸出,放进光里,感受着暖意。
“梦醒了。”他自言自语。
人类这种东西,还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他撩起眼皮瞅向黑猫,只觉其也是一副懒懒的样子,接着集中精神,脑海中的魂花也没有反应。二者也没什么精神。
以后最好少去梦境世界,裘明情绪淡淡地想,这玩意会上瘾。
他们现在就陷入梦境世界戒断反应了。
“咚咚咚。”正当他呆愣愣、脑袋放空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脚步一晃、一晃,裘明慢慢走到门口,握着门把,打开了门,果然瞧见身高一米八的温何老师甜美的脸庞。她呲着牙,因为一路疾跑喘着粗气,在裘明避让下进了屋,一把摔回门,走几步,抓着一把空椅子就坐下去,翘起二郎腿。
黑猫和裘明呆滞地看着她所有的动作,留在原地。
“你之前拒绝蝶姐,我挺意外的,”这一会儿,温何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冷静地对裘明这么说,“方便跟我说说你那个‘承诺’吗?”她的口吻夹杂着别扭的亲近。
“吃遍全世界。”裘明的语调毫无起伏。
吃?眉毛跳了一下,温何打量裘明的细胳膊细腿,嘴角一抽:“真没诚意。”
奥瑞金学校是六年制,这六年间她就没见裘明胖过,反而是一直挺瘦的,反倒是宣逍那小子打了鸡血一样越来越壮。
老娘信你就真傻了。
“我也觉得。”裘明回答。
他是在评价自己刚才的“承诺”。
不愿意说就算了,但……
“你怎么了?”
饶是再粗神经,温何也发现了违和之处。她怀疑是梦境世界,或者“噩梦世界”对这三个家伙有什么影响。
“没事。”
“……”
单纯的询问不是温何的风格,况且她也不再信这个小屁孩满嘴的胡言乱语了,所以,她眼光一转,看向在地上打盹的黑猫,指尖分出一条火线,轻轻缠住他,将其抓到自己怀里。
“喵!”黑猫惊醒,不停挣扎。
温何一只手握住他扑腾的前肢,用火线绑住后肢,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脑袋,“感应”起精神状态。
还好,只是有点萎靡。
她接着将其翻了个身,两只手上下撸着背和腹部,揉了又揉,揉完后抱在怀里拍拍:“不错,很精神!”
黑猫一股脑地跳下地板,跑出了屋子,一路落荒而逃。
能辨别出他惊慌情绪的裘明嘴角抽抽,还是没有说话。
这就是温何老师的风格。
料想裘明也不愿意检查精神力状态,温何只能间接通过黑猫的举动来判断,感知到无碍后,她把腿放下,背向后靠在椅子上,挤出吱呀声:“你对梦境世界有什么想法?”
“我不会移民的。”裘明断言。
真干脆!
“话也别说得那么早,说不定以后我们会需要的,”温何笑笑,继而拍自己的头,“你继续。”她坐在距离阳光不远的位置,光亮的尾巴正好能蹭到她的腿部,温暖让她惬意地眯起眼睛。
裘明看向窗外,既然已经离开梦境世界,他决计打开天窗说亮话:
“那里美的就跟假的一样。
“就恶龙之境那里的情况,我曾经以为只能到那么大一片,但是梦境世界也是在控制情绪,但却是整整一个世界,很不可思议。”
一整个世界的人都像师傅那样必须控制情绪,这让裘明在脱离拥有力量的状态之时,忍不住怀疑他们的本心到底是什么。当一整个世界都这样推行时,他们到底是自身情愿,还是已经习惯,抑或迫不得已?
那里的人真的很和蔼,他也不愿这么揣测他们,只能说是一种习惯。
躺在椅子上的温何静静地听着。
“但不管怎么样,能够感到强烈的悲伤、愤怒之类的,也是一个人的权利吧。”他下了结论,并不认可梦境世界的那种模式。
这之后,他仿佛用尽了力气,向后退,垂头倒在墙上,安安静静。
自由地感受自身的情绪,将之释放并合适地表达出来,而不是从一开始就竭力压制,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这就是他的答案。
难怪他不愿意移民,温何侧头看他,不禁挠头,心里发窘。她还是不适应这种知心老师的方式,在她看来,有心事就直接开打,出出汗就好了。
再不行就流流血。
再不行就锤锤头!
宣逍也算是她带大的,现在这么大一坨,多壮实!
但裘明明显不适合这点。她在心中拧巴,淡淡开口: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就是许多快乐的傀儡,被安乐死到生命的终点……我曾经也是这么想的。
“你生在晖炅。这里擅长火系、木系与土系,擅于魂系的强者极少,对魂属性也没那么认同,但同时,惹的乱子也没那么多。”
她认真地与裘明对视。
“但冥灵国那里不一样。
“嗯……”她有些苦恼地揉太阳穴,千言万语化作一言,“反正你去了就知道了。”
过去之后就明白的事,说个落水王八。
“哦。”
裘明依旧面无表情,仿若神游天外。
“梦本来也算假的,这点你做得不错。”温何添了句。
“嗯。温何老师,外面好像有事情。”
在温何揉着太阳穴纠结时,裘明冷不丁插嘴道。
你听了吗?温何瞪了他一眼,耐心告罄,手上火鞭显形,一脚踹翻椅子,一步踢开房门。
整座木屋顿时晃了下,支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沙尘状的木屑簌簌垂下,又被从门口闯进的风挥散,荡出窗外。
“老娘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