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脑海稍稍清醒,左手依旧,那团清凉消失无踪。
“失败了?!”神斗如冷水浇头,细审自身,似乎并无异常,惟浓浓的疲惫挥之不去,一咬牙,再度吞服。
一次接着一次,他像疯了一样,而那道诡异的碧线,仿佛一柄冷森森血淋淋的锋刃,曾经满心的希望,支离破碎,神斗木然呆坐,如堕万丈深渊,两年来,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憧憬,似大海泡沫,嘭然幻灭。
神斗阖拢双目,良久,睁眼,慢慢站起身,将陆龙粉末与泉水轻轻搅匀,面无表情,静静地涂满左手。
接着,指尖轻划,淡淡的阴阳图一闪而没,掌心已多了一块太白金,重新盘坐,俯身,左手平放于舱板,右手越攥越紧,高举过头顶,然后,向着蜷曲的手背,狠狠砸了下去。
咣当,舱门被一脚踹开,女节伶伦双双闯进,“神斗!”二人大喊着,几乎失声。
与此同时,神斗的左手倏地一动,指缝间丝丝透亮,碧绿如玉,霞光四射。
几离寸许,右手猛然弹起,神斗不由自主,趔趄翻倒,碧芒一闪,敛灭不见。
“怎么样啊?”女节伶伦飞身掠近,扶住神斗,慌问道。
神斗徐徐坐直,面色铁青。
“你疯啦?!干什么呢?!”伶伦又气又急。
女节悄悄以眼色制止,挽着神斗的臂弯,柔声道:“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做傻事吗?!”
神斗不语。
茫茫大海,行万里,历经艰难,死里逃生,最后竟是这样一个结果吗?!
女节伶伦不再说话,一左一右,默默地陪坐身旁。
海上生明月,峡门映朝阳,绕过流坡岛,云望峡遥遥在望,神斗手扶栏杆,心情已平复了许多,自己的路还很长。
“其实你也不是一无所获啊!”伶伦道。
“怎么?”
“你好像长高了!”伶伦说着,比划着两人的头顶,“我记得咱俩原来差不多,现在,怎么感觉差了一点点呢!”
如今,神斗已高逾九尺,伟岸挺拔,玉树临风。
“不是一点,是半尺!”女节莞尔道。
“陆龙呢,拿来,我也吃!”伶伦嫉愤道。
“行,”神斗淡淡道,“只是不太好控制,可能仅仅是身体的某部分会发生变化,长一点还好,万一弄短了怎么办?!”
“滚!”
惟女节不明所以,却隐隐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海道蜿蜒如龙,既知潮汛,无惊无险。
暖风依旧,平湖岩窟,芳草如茵,人去谷空。
“不知他们迁族去了哪里?”伶伦放眼四顾道。
“也许将来有缘再见!”
一个多月后,神斗问灵威仰:“这次出海,咱们收获颇丰啊,下一步做什么?”
“自然是去乐浪渔市!”灵威仰笑道。
“耶!”一片欢呼,船夫们笑逐颜开,大家平安归来,而且生鲜满仓,数月的辛苦终于有了回报。
日下九岛,乐浪虽然最小,而尤为别岛垂涎,除了有一条最大的灵石地脉,还有最大的渔市。
渡口桅杆林立,四面八方,川流不息,远远的,人声鼎沸,可容驷马并骑、笔直的青石路,呈井字,将渔市分割为九块,市铺毗邻,露天大场,鱼虾蟹蚌,珊瑚蚌珠,应有尽有,大者过丈,小者盈篓,铺满了视野,一望无垠,讨价还价,不绝于耳。
伶伦久居中州,哪里见过这般景象,东张西望,兴高采烈,“真热闹啊!”
“现在是一年中最繁忙的渔猎季节,再过两个月,冰封大海,就没有这么热闹了!”灵威仰笑道。
“咱们的鱼能卖多少钱?”神斗问。
“这里的鱼虽多,大部分都出自附近海域,而咱们去的是远海,物以稀为贵,”灵威仰胸有成竹道,“会供不应求的!”说罢,极稀罕地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看你平常诚实敦厚的!”神斗笑道,“原来竟是个奸商!”
“受人所托,自当忠人之事,殚心为谋!”灵威仰正颜道。
“那就全交给你了,我们随便逛逛!”
“交给我?!”
“是啊!就像在船上一样,一切凭你做主,走啦!”神斗说着,挥了挥手,与女节伶伦转身而去。
渔市的生猛海鲜足有上千种,令人眼花缭乱,但神斗三人几乎已至东海尽头,眼界大开,见多识广,平常的东西早见惯不怪,倒是这繁华的热闹和胡扯闲聊的奇闻异事,让他们大感兴趣,到处乱撞,驻足聆听。
走了一个多时辰,看前方聚集了十余人,正围着一个眉飞色舞、唾沫横飞,三人连忙凑上前。
只听那人道:“……连中容的船都敢抢,这四人的胆子,你们说,得有多大?!”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三男一女,现在天鄙岛各部族全都出动,四处缉拿!”
“抢的什么?”
“谁知道啊!肯定特重要,否则能这么兴师动众?!”
“九大岛,不一定藏哪去了!上哪找?!何况我估计没几个岛会帮忙,不捣乱就不错了!”
“没错!”
神斗拉了女节伶伦一把,悄悄退出。
“是不是说咱们呢?!”伶伦低低问道。
“你说呢?”
“好像是!”
“废话!”
“简直太无耻了!咱们什么时候抢他的船了?!”伶伦咬牙切齿,“是他要抢人家东西吧!”
“走,回船!”
“告诉灵威仰吗?”
“不急!”
翌晨,满仓的收获售罄而空,赚得钵丰盆盈,灵威仰与神斗商议后,所有船夫都得到了一笔不菲的酬劳,上上下下心满意足,扬帆归航。
车船停泊,一切安排妥当,灵威仰先随神斗来见无极。
数个月,音空信渺,无极心急如焚,几番想去寻找,又难觅踪迹,坐卧不安,看他们安然无恙,高悬的心终于放下,长长吁了口气,狠狠瞪了神斗一眼。
结果,神斗一脸的想念,再看着小师弟高了、瘦了、黑了,无极郁积的怒火登时化作了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