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姬咬破了中指,触目鲜红的符篆终究还是点着了,燃烧着缓缓飘落坑底。
“你去把院门打开,然后看着窗户,我守护油灯!”梅姬面无表情,坚定吩咐道,油灯是不能灭的。
少姬走出屋,悄悄打开了院门,飞快跑回,阖门,脸贴近窗棂。
夜极黑,一刻仿佛一年,不知过了多久,少姬的眼睛酸痛难忍,心怦怦地狂跳着,一道黑影慢慢走近院门。
一张看不清楚的脸,模糊难辨,却又似乎清晰无比,映入她惊骇的瞳孔,越来越大,破狼冲着她笑了笑,少姬吓得尖叫了一声。
梅姬闻声转身,“回来了?!”惊喜,若幽幽传来,忽远忽近。
与此同时,轻轻的敲门声。
梅姬快速跑向屋门,敲门声忽然停了。
门外死一般的寂静,接着再次响起,门在打开,轧轧卷着阴冷的风,梅姬呼唤着丈夫的名字,而少姬听见的,却只是自己急促的喘息。
她毛骨悚然,惊恐地瞪大着眼睛,看着那黑影抬起了脚,而梅姬却没有一点点害怕,满脸期待,如果那只脚踏过门槛,她们的丈夫就活了。
噩梦般的一幕即将发生,少姬不敢再想了,她疯了一般,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一脚踢翻了油灯……
“你还我的丈夫!”一声长长、绝望之极地嘶喊,一如当时,梅姬霍然目眦欲裂,扭首瞪着少姬,状貌狰狞,纵身扑打。
少姬惊惶躲闪,泣不成声。
“拉开,带下去!”
一片嘈杂后,大堂鸦雀无声,神斗女节伶伦面面相觑,邑丞从吏如木雕泥塑,惟凄惨的哭声似远远萦绕不绝。
“仙长,你们怎么看?”邑令问道。
“我从没听说过道宗有起死回生之术!”神斗沉吟道。
“除非冥界……”女节迟疑道。
“冥界怎样?”
“我偶听师父说,”女节道,“人死不能复生,除非冥界插手!”
“破狼有何特殊之处吗?”神斗问乡尹。
“就是一个普通的猎户!”乡尹摇首道。
“不会是她们的幻觉吧?!”伶伦问。
其实神斗女节也心存此惑。
“不,”邑令道,“我们已去过她们家中,及漏泽园,破狼的坟茔洞开,而他的尸体就躺在屋舍门槛之外!”
神斗女节伶伦不觉一栗。
“什么样子?”神斗追问道。
邑令闪过一丝余悸,片刻方道:“在坟里埋了两个多月,又逢酷暑,皮肉溃烂,惨不忍睹……”
暂回寝处歇息,三人皆沉思不语,良久,伶伦忍不住对神斗道:“你不是说见过鬼吗?!这是怎么回事?”
“我见过鬼,”神斗没好气道,“但我不是鬼!”
“那你想法再见一次,问问它们!”伶伦锲而不舍。
“你去死吧!我就能见到了!”神斗笑道。
“这方圆有没有生命垂危的?”伶伦眼睛一亮。
神斗懒得理他。
女节莞尔。
“有两件事很奇怪,”神斗蹙眉道,“破狼为什么归家突发癔症?那道士萍水相逢,为什么会行逆天之能去帮梅姬,只为了酬谢一碗水?”
“也许那道士并非道士,而是来自冥界?”女节忽道。
“无论来自哪里,若增人阳寿,恐怕都必得经冥皇俯允,冥皇因何?”
“莫非那道士就是冥皇所化?!”伶伦异想天开。
神斗无语。
“破狼是冥皇失散多年,流落人间的孩子?”
“滚!”
女节噗嗤一笑。
“笑什么,我觉得很有可能!”
“不是很有可能,是很狗血!”
“其实伶伦所说也是个办法,”女节强忍笑道,“安济坊是救治伤病之所,咱们可以去看看!”
“等人死啊?!”
“也不是啦……”
“如果破狼之事并非偶然,而是冥界故意而为,黑白无常怎会告诉于我?我又打不过他俩!”神斗无奈道,“再说,我也不清楚世间是只有一对无常,还是有很多,四处行走,别的鬼我可不认识!”
“梅姬说了,试一试!”伶伦极力撺掇,“万一能成呢?!”
“嗯,”神斗想了想,点点头,“好吧,另外再让邑令仔细查查,破狼生前究竟去过哪里?”
乡尹带领,几人来至安济坊,安济坊环境优雅,院落广敞,一排排整齐的房舍,青砖碧瓦,弥漫着浓浓的药草清香。
经询问主事,竟真有一位老者沉疴病重,针砭乏力,将不久于人世。
但总不能就伫候老者榻边,所以三人佯装重伤,入治其屋,老者已昏迷不醒,家人围绕,时有啜泣哭声,让人听着甚为难受。
三人沉默。
神斗倒曾想施丹救治,不过详细探听病情后,他放弃了。
两天一宿,神斗不敢稍许休息,始终偷眼瞄着那边,正当疲惫不堪之际,夜,眼前一花,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飘然穿越墙壁,立于老者榻头。
神斗一跃而下,众守候家人见一人忽然快步走近,不解意欲何为,面面相觑,皆扭头瞅着他。
黑白无常也明显有点意外,白无常阴恻恻地一笑,“又是你呀!”
神斗让人瞅得尴尬万分,不敢耽搁,抬脸急声道:“能不能先随我出来一下!”
黑白无常互相望望,痛快答应。
那些家人不知神斗在跟谁说话,更加莫名其妙,面露惊异。
神斗夺门而出,女节伶伦连忙随后。
屋外,顺着神斗的目光,女节美眸流转,伶伦东张西望,全无一物。
惟听神斗道:“我有一事请教,能相告吗?”
“什么事?”黑白无常离地三尺,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前些日,有个人叫破狼的死了,你们还记得吗?”
黑无常几乎不假思索,“记得!”
神斗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