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入夜,仍有人来人往,中州敬天尊道,见神斗道士打扮,颔首致意,饶是如此,踯躅很远,神斗也没定下决心去敲任何一家的门。
正踌躇间,忽见前方,几个人陪着一个黄衣道士走进一座宅院,不禁眼睛一亮,急忙尾随而去。
刚到门口,探头正望,一青年人一眼瞥见,转身近前,微微躬了躬身,道:“仙长,可有何事?”
神斗忙掏出玉符,道:“我是普明宗弟子,偶尔路过,见有道事,不知可需帮忙?”说着,脸颊已然发烧。
“您是普明宗的仙长,请稍等!”那男子拿着玉符,匆匆入内。
神斗心头稍安,直等候很久,几乎想走,奈何饥饿难忍,徘徊不决。
终于,男子快步而来,“我祖父请您进去!”
“好!”
宅院甚广,屋舍毗连,青石陶瓦,十余间,围作一圈,看来是个大家族,男子带着神斗走进右侧一间大屋,屋内屋外,挤满了人,目光聚集,让开一条路。
一位老者,左边站着个中年男子,愁眉不展,右边则是位黄衣道士,面沉似水。
“偏乡僻壤,没想到普明宗的仙长会鹤驾光临,蓬荜生辉!”老者亲迎笑道。
“偶然路过而已!”神斗稽首。
“普明宗离此上千里,不知道兄怎会偶然到此?”那道士阴阳怪气道。
“不知道兄尊讳?”
“七峰山大明观,路甲!”
“香岩山普明宗,神斗!”
路甲转头对老者道:“我奉乡尹之托,特故来此,老丈让他进来,是何意?”
“孙女病重,普明宗仙长恰好来此,或助一臂之力,也是天意!”老者强笑道,然后转向神斗,“不知仙长如何答谢?”
“师尊有命,行善而已!”神斗差点脱口而出,一粥一饭……
“仙长,您看呢?”老者问路甲。
“不要妨碍我救人就好!”路甲冷冷地瞅了眼神斗,笑道,“普明宗?也不是每个打秋风的弟子都很了不起!”
神斗无语。
“好了,就请两位仙长进内一看!”老者道。
屋舍分内外,老者与那中年男子引着,路甲昂然而进,神斗随后,一张木榻,围着几个女子,满面忧容,见老者,敛袖施礼。
木榻上,盖着棉衿,一个大概十三四岁的女孩,容貌清秀,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呼吸若有若无。
“路甲仙长,请!”路甲看也不看神斗,俯身执手,轻掐脉关。
良久,回头对神斗道:“请!”
神斗摇首,故作深沉道:“道兄但讲!”
“嗯,”路甲一笑,面带一丝嘲谑,然后对老者道,“您孙女命格纯阴,本就少见,六观极为敏感,偏偏遇到了她不应该看见的东西,或者,按你们来讲,不干净的东西,撞邪了,受惊吓而已!失神晕厥!”
“对对,”男子急道,“前两天,贪玩跑入深林,我们找到她,就昏倒于地!”
“命格纯阴?!”神斗一怔,“我可以看看吗?”
“随便!”路甲呵呵笑道。
神斗无心理他,近前搭指,慢慢起身,沉思不语。
“仙长,是撞邪了吗?”男子焦急道。
神斗望了路甲一眼,“路甲师兄说的不错!”
其实,神斗没有特意学过医术,但与无极执明久了,略有所知,这女孩三魂七魄无伤,经脉正常,确可能见到了不该见的东西,受了惊吓,但沾惹什么不干净、撞了邪,这些惑民愚民的话,纯粹无稽之谈,又不想揭破,打算看看路甲究竟何为,只点了点头。
“那仙长,该如何祛邪?”
见神斗乖巧,路甲肃容,缓缓道:“或是有点怪异,打一盆水来,除去孙女衣衫!”
“啊?”
“快去!”老者喝道。
“是!”男子不敢违拗,应命而出。
不一会儿,铜盆盛水端上,两个中年女子伸手入被,褪去少女衣衫。
“烦劳二位仙长!”老者揖身,俱退室外。
路甲将棉衾褪到腰间,少女刚刚发育,尚未成熟,肌肤柔嫩,酥胸微坟。
路甲掏出一张符篆,两指一拈,一簇火苗摇曳,扔进铜盆,随即持一根柳枝,蘸了水,朝着女孩,抽打而下,不一会儿,白皙的胸前双肋,冰肌玉肤,伤痕累累,条条殷红。
神斗越看越怒,实在忍无可忍,一把抓住路甲的手腕,柳枝停顿半空,路甲怒道:“你做什么?”
“大明观就是这么教你给人治病的?!”
“是又怎样?”说罢一挣,纹丝不动。
“放开!”浑身红光一闪,再挣,如蜻蜓撼柱。
路甲脸色一变,神斗冷笑道:“你不过炼气道士,观里怎会让你下山?!真是祸人不浅!”手腕一甩,路甲从屋里直跌飞门外,一声惨叫。
随即俯身,为女孩盖好,老者与中年男子等慌忙将路甲扶起,拥进屋来,“怎么回事?”
神斗转身,刚欲解释,见人群后,忽然冒出两个人,高逾一头,消瘦如竹,面无表情,脚不沾地,虽人挤如堵,竟晃晃悠悠,从一个个的身躯中穿越而过,而那些人恍如无觉,眼前一花,已至榻头。
神斗张口结舌,瞪大了眼睛,一黑一白,俱散发披肩,黑者黑发黑袍,皮肤漆黑如墨,一双眼窝凹陷,几乎尽是黑眸,仅一线眼白,白者白发白袍,皮肤苍白如雪,几乎尽是眼白,仅一点黑眸,没有一丝生气。
“仙长,我孙女她到底怎样了?”老者看了眼孙女,依旧昏迷不醒,急声问道。
神斗无暇理会,一瞬不瞬,众人疑惑不解,顺着他的目光,除了木榻女孩,什么也没看见,莫名其妙,面面相觑。
但见那黑面人手轻轻一抬,一道虚影,透明如雾,身形相貌与女孩毫无二致,自女孩头顶飘然而起。
“喂,你俩做什么?”神斗大喝。
黑白二人明显吓了一跳,黑面人手一颤,虚影回落,消没而入,女孩如初。
二人缓缓扭头,望向神斗,六目对视。
“你俩是谁?”
“你看得见我们?”黑白二人互相瞅瞅,终于有了表情,惊讶不已,张口问道,声音好似夜枭啼哭,听着说不出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