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神斗将两片泥模放入陶窑炉膛里的窑箄上,接着在手上捧了片刻,再轻轻地把女节泥偶放入,挺直腰,露出了一丝疲惫满意的笑容。
转身,无极应龙执明监兵心儿月儿面带微笑,看着他,既含称赞,也有鼓励,连陵光也嘴角轻翘。
转眼两年,浆液浑然一色,纯洁无暇,泛着青色的光辉,灵气氤氲,自冶炉腰间凹槽,缓缓流入陶范,灌注渐满,越来越重。
抬陶范小心翼翼地立于铁架之上,吁了口气,回眸,案头,女节陶偶,流光晶莹,脉脉含情,莞尔相视。
乒乒乓乓,火炉里烧得通红的剑锋,厚度几与剑格相平,抡锤如飞,火星四溅,神斗灵念动处,剑坯如臂挥指,在铁砧上翻转挪移,惟坚逾金石,纵千百锤,剑锋依旧,肉眼几乎看不出什么变化。
不分昼夜,累极方睡,震耳韵律的捶打声回荡不绝,神斗身形挺拔,短须乱如蓬草,尘头垢面,原本稚嫩俊秀的脸庞已然黝黑,只有一双全神贯注微带血丝的双眸炯炯有神,火焰摇曳吹拂着长发,无风而舞。
“是不是太勉强了!?”远处,应龙问道,“浇铸的剑锋太厚了,若锻成剑刃,恐怕还得数年之功!”
“神斗对这把剑的期望是太高了些!”无极亦道。
“都三年了,没有踏出冶坊一步,居然舍得不见女节吗?”执明轻笑道。
“锻剑即是炼心!”离珠沉声道。
七年过去了,神斗的脸庞早慢慢变得有棱有角,沐浴净身,手中青锋三尺,仅厚半指,剑刃宽窄近寸,光滑如镜,磨砺破风,剑格如云状,剑首剑茎婀娜若人形,亭亭玉立,眉眼样貌婉约神似女节,恍若呼之欲出。
应龙无极等相视一笑。
“多亏我俩给你的灵感呢!”心儿月儿得意道。
“谢谢心儿姑姑,月儿姑姑!”神斗笑着稽首道。
“难为你了!”离珠微笑颔首道,“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
“嗯!”神斗点了点头。
庭院,神斗双手捧剑,无极凌指虚划,阴阳图淡淡一闪,白森森的夔牛脊骨震撼地悬浮半空。
离珠叉手行诀,青铜剑徐徐飞起,随即一声断喝:“合!”
清晰可见,夔牛脊骨之上,忽现一道巨大的虚影,依稀单足而立,睥睨四方,仰天怒吼,众人瞠目之间,虚影一晃,竟龙吸般没入剑中,消失杳然。
消失的刹那,无声无息,夔牛脊骨碎如齑粉,白茫茫,如雨般漫天洒落。
骨雨潇潇,青铜剑光芒大放,灼华四射,剑脊处,一笔笔古朴的铭篆如行云流水,缓缓勾勒而出,刻脊铭心,星光熠熠,点点夺目,直至剑尖。
片刻,光华似雀屏弇敛,恢复如常,飘落而下,神斗伸手接住,明显沉重几分,夔纹美丽异常,灵意盎然,不禁两眼放光,爱不释手。
“我已传授你驭剑之术,试试吧!”离珠笑道。
“是!”神斗将剑一抛,随风而涨,腾身而起,双足轻踏,初尚生疏,渐渐旋转如意,冲天而上,直掠九霄,耳边风声劲烈,碧空无垠,云开若莲。
大地河川,江山如画,一览众峰小,酣畅淋漓,忍不住引亢长啸。
半晌,监兵脖颈酸麻,疑惑道:“这飞哪去了?”
“还用问吗?”应龙笑道。
监兵恍然,众人皆会意一笑。
聚灵林,神斗负剑于后,长吸了口气,大吼道:“女节!”高亢入云,所有正在修炼的道士全都扭首,循声张望。
“师父!”
“好了,急的你,去吧!”
女节飞掠而去。
“呵,这俩小家伙!”一个邋遢老道端起葫芦,仰脖喝了一口,擦了擦嘴,噙着一丝笑意,咕哝道。
神斗望眼欲穿,一见女节面容冷淡,缓步而来。
“女节!”神斗激动难捺,眼波闪动。
“吼什么呢你?!”女节侧身嗔道。
“生气了?”
“终于舍得出来了?!”
“我给你看样好东西!”神斗哄道,说着,摘下剑,递了过去。
“你铸的剑?!”女节乜斜了神斗一眼,还是伸手接过,随即为夔纹吸引,低头细看,渐至剑茎,不觉一滞,美眸流转,一瞬不瞬。
“这七年,其实你一直都陪着我!”神斗柔声道,“像吗?”
“嗯!”女节轻轻点了点头,“取名字了吗?”
“思女剑!好不好”
女节含羞,莞尔不语。
“你的剑铸好了吗?”
“嗯!”
“叫什么?”
“青霜!”
“好像和我没什么关系呢?!”
“难道叫思(死)神?”女节嘴角轻翘。
四御殿,鹰堂,钦杰抚剑,微微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还好,你很努力!”
“赖师尊与兄长指点!”钦杰对自己很少赞许,鼓心底极是高兴,却不敢流露,恭声道。
“御剑诀修炼得如何了?”
“虽尚不能随心,但可如意而发!”
“嗯,监院对我擅自传授你御剑诀,颇有不悦,你好自为之!”
“是!哥,我这把剑果是宝器吗?”
“不错,至于究竟是天地人阶,待试剑开锋才知!”说罢,钦杰语气倏寒,冷冷道,“过些日,你们便将进入试剑殿,我听说神斗也铸剑成功了,品阶未知,但,希望你不会再输!”
“我知道!”鼓应道,眼神凛冽。
几天后,六层,恢宏殿宇,铜门紧闭,高高门楣,悬挂横匾,镌刻着三个大字,“试剑殿”,龙飞凤舞,铁钩银划,竟似透露着浓浓肃杀之气。
青石台阶前,数十人排成几列,兀立聆听,神斗女节伶伦鼓皆在。
荣将缓声道:“试剑殿,顾名思义,试剑之地,分七层,今日,你们将闯一层大阵,每轮十八人,各持玉符,即使与二层,一层也根本无法相比,所以,凡不能过、或退出甬道者,一律毁剑重铸,明白了吗?!”
“是!”众口同声,好奇中又带些许忐忑。
“开!”
沉重的铜门轧轧自启,黑漆漆,不见其深。
第一轮十八人,神斗女节鼓等,才刚举步,伶伦出列,悄悄拽了下神斗的衣袖,低声道:“小心鼓!”
神斗闻言,望去鼓的方向,恰时,鼓亦看来,四目交视,针锋碰撞,火花迸溅。
神斗回首,背后思女剑仿佛与己浑然一体,淡淡一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