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山崩地裂,路上顿时塌陷出一个巨大的深坑,土石飞扬,尘烟弥漫,四匹健马扬蹄惊嘶,收足不住,拉着驿车向坑边栽去。
白虹贯日,长有数十丈的青龙凭空而现,龙吟响彻,虬爪探出,轻轻抓住车辕,腾空而起,飞跃而过,尚未落地,两侧的山峰土坡,震耳欲聋,磨盘大小的石头隆隆翻滚着砸下来。
一层淡蓝色的水幕,美轮美奂,将驿车笼罩其中,数不清的石头互相碰撞着,在水幕上砸出了一圈圈凌乱的涟漪,荡曳欲碎,驿车稳稳安放,监兵陵光护持左右,青龙昂首直上,巨尾摆动,虬爪挥舞,乱石横飞,轰雷声不绝于耳。
扶摇高空,青龙俯瞰峰峦,却无半个人影。
渐渐偃息,应龙化回原形,监兵问:“还是没有看到人?”
应龙摇摇头,问:“这是第几次了?”
执明伸出了四根手指,应龙叹了口气,坐回车内,脸上现出了一丝倦意,“走吧!”
这两天,他们不分日夜遭受偷袭,一座驿舍也毁于熊熊大火,稍一疏忽,方雷等十几人中死了两个,应龙四人全神戒备,片刻不敢松懈,身心疲惫,偏偏半个可疑的人影都没见到。
“这帮缩头龟行动也太诡异了!”监兵切齿道。
“明显不是北镇军,看来道宗与他们也有牵连,所以在没有十分把握一击必杀之前,不让我们觉察形迹!”执明蹙眉道。
“关键是他们怎么发现方雷的?”
方雷等人这两日话明显少了许多,整天低头不语,听应龙提及自己,强打精神,苦苦思索,忽然猛醒道:“我一直恍惚觉得有点不对劲,在济阳邑邑府,那个邑丞,有些面熟!”
“唉,”应龙心头火起,偏偏不好发作,强捺道,”你怎么不早说?!”
方雷也很懊悔,”济阳邑离北镇军不算太远,有所往来,但我去的甚少,当时稍觉异样,现在才想起确实有些面熟,不过我披头散发,不穿甲衣,他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邑令毫不知情,邑丞有否暗通,还难以确定!”执明安慰道。
应龙颔首,想了想,忽站起身,不料嘭地撞到车顶,众人一愣,齐刷刷地瞅向他,看应龙呲牙咧嘴地揉着脑袋,还没等笑出来,听应龙正容道:“大长老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做任何一件事,都会付出代价,就看这件事值不值得,你们在当初决定的时候,是不是认为值得做?”
方雷怔怔,点点头,接着大熊小熊,其他人犹豫了一下,相继点头。
“他们肯定不会放我们离开冀州,越往前走越危险,虽然给天师院传了讯,能否及时赶到也是未知,如果你们现在动摇了,可以悄悄逃走,如果仍觉得值得做甚至值得为之赴死,那我们会永远和你们一起前行,原本我还有点不相信,但从此刻起,只要没死,就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们分毫,直到护送你们渡过滹沱河,到达王城,拜将封赐,史载奇功,告诉我,到底值不值得?”
“值得!”
“一起闯过去,好不好?”
“好!”
“大声点!”
“好!”众口同声,慷概激昂,高亢如云,执明冲应龙妩媚地一笑,偷偷翘了下大拇指,陵光冷峭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波澜,娉婷一双大大如秋水般的眼睛望望应龙。
监兵大笑道,”说得好,我喜欢!”一声唿哨,“嘚”车马辚辚。
王城坐落于豫州,与冀州隔河相望,河水奔腾,夹裹着泥沙,荡涤着河床,向下冲去,波涛湍急,发出阵阵低沉的吼声......
驿车换了几次马匹,终于到了滹沱河边,这两日,出奇得风平浪静,应龙的心反而慢慢提了起来,隐隐觉得真正的阻杀正在悄悄逼近……
众人下车,监兵轻轻拍了拍头马的后颈,“回去吧!”马蹄踏踏,头马低垂头在监兵怀里蹭了蹭,仰首嘶鸣,由慢而快,拉着空车渐渐远去。
应龙笑道:“我发现禽兽跟你都挺亲近的!”
监兵不语,过了一会,悠悠道:“比如你……”
众皆大笑,笑声中,执明道:“你好像还没发现呢!”
“啊?发现什么?”
“过河喽!”黄河渡口,橹夫站立舟头,高声吆喝道,等渡的人陆续登上踏板。
应龙众人互相看了一眼,“上不?”
“如果他们半河袭击,可就危险了!”
“总要渡河的,难道让应龙一个一个抓过去?!”
“你是不是傻?!那不一样?!”
“快点吧,人家要开了!”
“上吧!”最后执明道,“大家小心戒备!”
“开渡喽!”一声嘹亮的号子,渡橹缓缓向西岸撑去。
橹至半渡,毫无异动,薄纱般白雾弥漫中的对岸依稀可见,众人刚欲松口气,执明沉声道:“来了!”
白雾一变,忽现幢幢人影,蓦地一声高喝:“杀!”
火海蔽日,金蛇狂舞,火海之上,无数大小石块凭空如雹,穿过火海,带起冲天的火焰,曳着长长的焦痕,如流星火雨,向渡橹呼啸砸来。
白虹贯日,青龙四爪抓住渡橹两端,万千浪花飞溅,拽离河面,刚刚腾空,数十根冷森森的利刃从河中冒出,离橹底不过数尺。
河水疯狂地旋转起来,如被吸扯般,四周湍急的河流夹裹着迅速暴长的利刃,向河底奔涌,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漩涡,整条河都似要被吸干一般,轰然巨响,似岩浆爆发,执明举杖,蓝发飞舞,一道洪流自渊底喷薄而起,化作一条十余丈粗细的大蛇,披鳞带角,绕过青龙,将天空的火焰巨石尽数吞没,冲拥而上。
青龙身躯一扭,疾向对岸飞去,渡橹上惊声尖叫,东倒西歪,呼老喊幼,乱成一片,方雷等左携右顾,慌忙不迭。
白雾中,一道灰发人影飘然而升,踏空而立,赫然金丹,抬起右手,轻轻握拳击在虚空。
身前仿佛骤然撕开了一个口子,巨大的虚影破空而出,五指紧攥,一拳轰向青龙。
清亮的凤鸣响彻云霄,那道火红色的身影,一对美丽的翅膀从她背后展开,化作了一只大鸟,似凤非凤,似鹏非鹏,昂首振翼直上,青龙愣了愣,赤凤挡在了他与巨拳之间。
“轰”,巨拳稍顿,赤凤倒飞百余丈。
只听得苍发人愕然道:“又是一个圣兽变吗?”巨拳毫不停留。
突兀而现,天空一暗,一座巍峨小山重重砸落巨拳之上,巨拳一沉,随即斜扬,轰中山底,巨大的力量把小山轰起数十丈高,翻滚不休,巨拳离青龙愈近,雷霆万钧,赤凤急速冲来,渡橹中,监兵双手四指紧扣,嗔目叱喝道:“疾!”小山终于稳住,坠若陨石,狂风呼啸。
小山赤凤俱被再次震开,苍发人一声轻咦,巨拳居然光影一涣……
青龙抓着渡橹,和惊叫的人群,闪电般穿越而过,沐浴流光,眼看离对岸己不过数丈,只需几个呼吸……又是一道黑发人影从白雾中飘然升起……
王城天师院,离珠随手将一封信札交予牧童,半晌,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有谁会在冀州通过驿舍传信呢?”
【画外音】值不值得,可能永远是人要思考的问题,不过昏暗之后,总有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