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猎场的争斗早就惊动了全城,场外人山人海,水泄不通,许多散宴回家休息的朝臣也是纷纷着人打探,自己站在院中远远眺望。
王宫的一间楼阁明窗洞开,净德王与风后凭栏而立,风后踌躇片刻,沉声问道:“竞猎不当伤及人命,要不要臣去?”
净德王看了看风后,笑着摇摇头,“你担心应龙吧,无妨,大主觋这会儿不一定在哪偷偷看着呢,真有危险,哪用得上你?!”
风后脸一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今日常先率兵出城,主事冬储备运,力牧早赶到竞猎场,他与常先、风后同应龙、监兵平日素来莫逆,于公于私,都不能让应龙有一点生命危险,此刻,手已按住腰间长刃,面现肃杀,在众城卫热盼的目光中,刚要喝令,尚未出口,一只手从后按住他的肩膀,猛回头,仓颉上面二目微睁半线,冲他摇了摇头,“先等等!”忽然人群一阵骚动……
粉红色的飓风中,微微透出了一缕白光,越来越强,光芒大放,竟让太阳都有些失色,急速旋转的桃花旋风猛地一滞,霍然被撕开了一个口子,青龙摇头摆尾,清冽的龙吟响彻云际,昂首飞腾而出,漫天飞舞的桃瓣黯淡飘落,疯长的枝叶失去了生机,迅速枯萎……
人群欢呼雷动,不少人情不自禁地跳着脚高喊着应龙的名字。
“你居然破了阵?!“夸父满脸得错愕,不相信地看着遍地的枯枝败花。
迅如闪电,挟着无边的怒气,巨大的龙爪如同小山一般,带起的狂风雷声大作,重重地向夸父砸下,轰,碎石横飞,尘土飙扬数丈之高,坚实的地面深深地塌陷出一个大坑,夸父已不及躲闪,直接被拍进坑底。
“拍死了?“围观的众人面面相觑,力牧一怔,负责维护秩序的城卫个个更是不知所措,逆转得太快了,眨眼间就把个大活人拍死了,怎么办?青龙的大眼睛也是眨了眨,刚才是愤怒之下,他可不想闹出人命来!大爪子轻轻探向坑底,却没有想象中的血肉模糊,似乎被什么东西握住了,而且越擎越高。
一个巨大的身影缓缓而立,夕阳下,竞猎场被阴影徐徐覆盖,众人惊骇,仰头望去,依稀还是夸父的模样,头如屋舍足如舟,山峰般的身躯足有十余丈高,穿在耳垂的小蛇也变成了两条桶般粗细的大蟒,金鳞闪闪,鲜红色的信子嘶嘶地伸吐着,灯般的蛇眼放出阴冷的碧光,参天大树相仿的木杖拄在手中,亩许大小的手掌紧紧握住青龙的指爪,大嘴一张一合,震耳欲聋,整个王城荡然回响……
“龙小子,我确实低估了你,再来!”余音烈烈,右手用力一抡,偌大的青龙竟被甩出数丈,龙躯一扭,稳住身形,怒目须张,五爪腾空,哪肯罢休,作势方欲扑上,一道若有若无的白光,竞猎场中央的上空忽然现出一道淡淡身影。
“好了,都住手!”随着苍老的声音,渐渐清晰,与青龙夸父相比,大主觋显得极为渺小,但稳稳地站在那,看上去却似乎比两人还要高大。
白光倏地一收,光芒消散,应龙现身出来,稽首道:“大长老!”
那边夸父也是迅速缩小,转眼恢复了常人模样,鼻子哼了一声,“打了小的,出来老的!”
一听这话,场外的监兵先忍不住了,大声道:“谁打谁呀,你吹什么牛?!”
“就是!”人群中无数人齐齐呐喊起哄,“变大了不起呀,应龙天师,拍扁他!”
“公道自在人心!”大主觋淡淡地道,喧天的嘈杂声中,依然清晰入耳,“何况输赢已经不重要了,今日的事就罢了吧!”
夸父怒吼道:“你说罢了就罢了?!”
“夸父!”仓颉从力牧身边走出,来到场中,“你且回报烈山,是非自有公论!”
“和我主上无关!”
“有关也罢无关也罢,我想此刻王上已经知道了,当有圣断!”
“这……”夸父一窒,环顾一圈,万众在监兵的带领下起哄愈演愈烈,力牧与城卫虎视眈眈,其实自己原来也没料想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狠狠地扫了眼大主觋和应龙,盯向仓颉道,“这事没完!”说罢,向场外走去。
人群倒是让出一条路来,待夸父走过,身后此起彼伏,嘘声一片,“大个子,回家养蛇去吧!”
“再凶,还拍你!”
夸父恍若不闻,大步流星,远远地去了。
待大主觋仓颉与应龙四人出了场外,千万人欢呼如潮,当日妖物犯城,绝大多数人都避在屋内,听传闻神威凛凛,今日亲眼目睹,无不亢奋,年轻人的眼中尽是崇拜,不少少女脸带桃红,看着应龙,春意盎然。
浩浩荡荡的人流直簇拥着六人走出很远,才在力牧率领城卫的苦苦劝阻下,恋恋不舍而散。
力牧松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拱手道:“防务在身,先告退了!”
大主觋仓颉点头回礼,监兵大咧咧地挥手道:“去吧,见到常先,告诉他一声,我找他有事!”
仓颉对大主觋道:“前面便是我家,进去坐坐?”
大主觋微笑道:“我知道仓圣还有事忙,就不打扰了!”
仓颉点头,朝应龙等人笑笑,径自走了。
大主觋不再说话,当先拄杖前行,监兵悄悄问应龙:“你是怎么破阵的?”执明也是凑前几步,很感兴趣地看着应龙,陵光依旧,唯有脸上露出一抹关心之色,静静地听着。
“我也以为出不来了,反而静下了心,竟然有了些感悟,然后就觉到阵中灵气的流动,清晰可循,自是破了他的阵!”
“这么神奇!”监兵张大了嘴,“你感悟了什么?”
“天地之玄妙!“应龙莫测高深地一笑。
“我咄!“
“应龙灵性属木,此阵五行主木,阵中灵气充沛,与应龙周天运转自然冲合之下,有所领会,也算机缘了!”大主觋似是指点,似是解释,“多了这点感悟,修炼上可能会超越你们了,你们也要努力了!”
“切!”监兵道,“我回头就找常先,再鼓捣出一件灵器来,这回弄个异器,大长老要帮忙哈!”
“好!”大主觋哑然失笑,“制作异器的材料世间稀少,你想用什么材料啊?”
“没想啊!”监兵挠了挠脑袋,“我今天才下决心的!”
“在东海的一个地方颇出天地灵材,”大主觋缓缓道,“不过那里极是危险,你现在的修为还去不得!”
“啊?”监兵刚刚有些兴奋,转眼失望起来,“那要修炼到什么时候?”
“到了时候,自然便知!”
“呃!”监兵无语,又问道,“大长老,你那祭杖是异器吗?”
大主觋微笑不语。
“就知道不会说!怎么总这样?!”监兵气哼哼地都囔道,闷闷跟着走了一会儿,忽不怀好意地看着应龙,“我说你以后少出门啊!”
“为什么?”
“你看看那帮小妮子瞅你那眼神,撞了桃花阵,必有桃花运,当心啊!”
话刚说完,身后冷冷哼了一声,只见陵光脸上罩了一层寒霜,加快脚步,抛下众人,自顾自地走了。
“咦?我说错什么了?应龙,怎么回事?“
应龙也是纳闷地皱皱眉,监兵好像是说我呢,陵光替我生什么气?
执明悠悠低吟道:“桃花渐乱迷人眼,人迷桃花人不知!“
“什么意思啊?“应龙监兵异口同声地问道。
大主觋默默地走着,微微一笑,眼底却莫名有了一丝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