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清水潺潺……
曲声呜呜,低沉而不失悠婉,无尽的柔情中,却又似带着浓浓的哀伤。
岸边,一个长发女子半跪于地,手捧笙簧,贴唇而吹,一个断了左臂的男子静静地枕在她的怀里,仿佛死去了,又仿佛没有,紧闭着双眼,俊朗的面庞,有种说不出的宁和……
斗转星移,女子一直抱着他,就那样半跪着,曲声不竭。
而女子身后,极目远眺,滔滔黄水,万里洪荒。
几十万年过去了……
荒寂无垠的亘古戈壁草原,太阳仿佛熊熊燃烧着,忽然,它抖了一下,……
天际遥远之东,现出四个黑点,瞬息千里,风雷大作,飞沙走石,一条长约千丈的青龙,已停在草原上空,虬角巨爪,睥睨四方,随后,是一头银白色的巨虎,身形比青龙还要庞大几分,背上双翼环抱如日,偶一咆哮,双翼间光芒大放,日头也要黯淡了些。
左边是一头赤红色的大鸟,似凤非凤,似鹏非鹏,双翅展开逾千丈,冷峭如冰,偏偏周身簇簇赤黄蓝三色火焰飞舞,连空气都烧得虚幻起来……
右边一头巨龟,身形不亚于巨虎,遍身披鳞,龙爪腾云,头颈后根根利角如刃,龟背上盘着一条同样遍身披鳞,头生巨角的大蛇,张翕之间,若可吞日月。
青龙目光环视,声如洪钟,“冥皇,你给我滚出来!”
风吹草低,哗哗山响,青龙的吼叫久久回荡,毫无反应,好像只有太阳又抖了抖……
身后白虎晃了晃大脑袋,凑近道:“老大,你这样不行,瞧我的!”
青龙点点头,白虎跃前一步,咆哮如雷,“冥皇,你老婆跟别人跑了,你货还有个神样没?!”
吼声方了,前方百里之外,天地之间,缓缓现出了一道裂缝,冰寒阴冷的气息慢慢溢出,所过之处,草木皆枯,风停了,云停了,再没有一线生机,时间似乎也停止了……
一道赤色的身影迈步而出,淡笑道:“我不缺老婆,缺朋友!”然后望了望高悬的太阳,又是笑道:“你们四个打我一个?”
白虎吼道:“打你一个怎么,叫你货不干神事!“
赤影静静地站着,恍若无闻。
青龙盯着远远旷原上那道略显单薄,孤独红色的身影,忽转头对太阳说道:“看够了没,洗洗睡吧!”
烈日焚天,血色染红了天空和大地,又慢慢消褪,太阳真地沉落下去,天空渐渐黑暗,一道充满磁性而无奈的男子声音回荡于苍穹,“睡个屁,我去东海洗洗脚,你们悠着点,上皇早晚会知道的,打一架就算了,不要波及人间……”
青龙似乎戏虐地眨了眨眼,再转头盯着赤色身影,眸子中掠过一丝狠戾,“冥皇,有什么不那么龌龊的手段,可以使!”
冥皇没有说话,单手默默举向天空,浓浓的黑雾铺天盖地,荒原看不到尽头,黑雾覆盖了荒原。
咔咔,冥皇身后的荒原突兀裂开了一道宽逾千丈的裂缝,一眼望去,整个荒原生生分成了两半,数不清鬼魅似的黑影从深不见底的断壁纵跃着攀爬上来,遮天黑雾中,密密麻麻,源源不断,却是寂静无声,黑雾更浓了……
青龙冷冷地望着,白虎却呸了一声,“果然多了好些小弟!真卑鄙!”
一声清朗的龙吟,黑雾为之一散,巨尾摆动,五爪腾空,闪电般俯冲而下,白虎朱雀玄武紧随其后……
冥皇抬头望着他们越来越近,举起的手缓缓放下,轻声道:“杀!”无边无际的黑影,由冥皇两侧劈开,又汇聚在一起,宛如汹涌涨潮的海……
祥云缭绕,峰峦连绵,寥阔宇宙深邃不知处,一间小小的木屋,屋前几畦田地,碧绿翠竹搭成了架子,下面郁郁葱葱,枝枝蔓蔓的花果攀满了竹架,几只毛色驳杂,却很绚丽,头顶金色长羽的小鸟啾啾的,或飞翔其中,或停落在竹架上,尖尖的鸟喙啄啄枝叶,梳理下羽毛……
两男两女站在田地之外,看样子等了很久,田地间一条五彩石的小路直通到小木屋门前,却没人敢迈前一步。
饱含着花果香的风时时一掠而过,沁入鼻息,神清气爽,物我两忘,四人中间最高大的银发男子挥挥手,使劲扇了扇,压低声音道:“再闻,我就睡着了,是不是屋里那位也睡着了,要不我喊喊?!”
为首男子沉浸其中,仿佛受了打扰,皱皱眉,没有说话,左侧火红色长发女子冷冷的,从来到这,面容始终如一,右侧星蓝色长发女子却轻笑道:“白虎,别胡闹!”
话音刚落,木屋竹门一开,宛如幽谷琴音一般,“你们进来!”
走过小路,四人迈步进屋,屋门不高,白虎几欲高出一头,竟然没有丝毫妨碍。
屋中一竹杌一竹几一竹榻,一女子手捧笙簧盘坐于竹榻之上,恬静自然,恍若与天地融合为一,似幻似真,如远如近。
木屋不大,杌几榻本就正好,四人进来,亦仍不显狭小,四人同时躬身施礼,“上皇!”
女子点点头,看向为首男子,“青龙,我这里还好吗?”
被唤作青龙的男子,怔怔,躬身答道:“每次来到此处,都觉清静心宁。”
女子又问其他三人,“你们呢?”
白虎挠了挠头,“很好看呀!“
红发女子低垂眼敛,依然冷冷的,没有说话,星蓝发女子浅笑道:”如果没有那么多事,倒想就在这里算啦!”
女子听了,沉吟了一会儿,道:“玄武,执念不消,怎会没事呢,”接着转向青龙道:”失守之责我不怪你们,奈何迁怒冥皇,而且,”女子顿了顿,仍然语调平淡,听来却如秋日霜降,“与冥皇一战,毁方圆九千里,生灵数十万,可知错吗?”
红发女子眼中寒光一闪,刚欲开口,白虎已抢先说:“我们不是故意的,什么迁怒啊,冥皇就不是个东西……”
女子纤手微抬,打断了白虎的话,说道:“你们本已铸错,而且一错再错,下界去吧,从头开始,也许才会懂得到底错在了哪里!”
未等四人再说什么,木屋中,一道九色彩虹,绚丽夺目,璀璨中,白虎只叫了一声,“我勒个咄!”叫声未尽,四人已消失不见……
彩虹消散,女子微叹了一口气,轻轻道:“还没有踪迹吗?”
彩虹消散之处,一道庄严法像,怀抱一柄玉如意,徐徐现出,摇摇头道:“没有,自与人界大战后,他就无影无踪了!”
女子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旋又说道:“虽有错,根源却不在于他们,是否重了些?”
法像徐徐道:“他们凶气过重,刚愎自信,梅花香自苦寒来,历些劫难总有好处,你我相商之事,关乎九天三界,看来得做了,他们下去也好,下去也好!“
女子垂首,眸中倒映着笙簧,良久方道:“冥皇越来越不安份了!“
法像叹道:“懒不得呀,看来,我倒是应该动动了!”
与此同时,东方最高山峰之巅,云霭隔绝天地,一个右眸浑白左眸浑黑的清矍老者正与一团巨大的黑雾战作一团,黑雾旁,还有一缕若隐若现的身影,一只状如角虎背生骨翼恐怖的凶兽,双双助战……
老者挥洒如风,两眸黑白神光交错,以一敌三,丝毫不惧,竟渐渐逼得黑雾倒退,忽然,身躯一滞。
血光崩现,左眸已被攫取而去。
老者鲜血满脸,奋袖一击,山崩地裂。
一声惊心动魄的惨嘶,黑雾与那缕身影凶兽俱都遁走。
云霄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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