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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殉死

霓裳铁衣曲草燃第一百六十九章殉死快!快些!
仿佛一个木偶,中大兄被连拉带拽的下了矢仓,逃进内院,为数不多的卫兵在他的身后拼死抵抗,用自己的生命为主人争取逃进内院的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太阳从云后浮现,阳光公平的洒在每个人身上,但中大兄只觉得浑身发冷。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安培比罗夫的呼吸急促,他刚刚几乎是把中大兄半拖半拽拉进内院的:“陛下,是该做出决断的时候了!”
“做出决断的时候了?”中大兄微微一愣,旋即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起来:“你是说——?”
“没错!”安培比罗夫拔出匕首,用指头试了试刀尖是否锋利:“我的家族已经不复存在,我自然也绝不会向琦玉屈膝称臣;至于您,既然已经登基为王,那自然也不可能活着走下王座!”
“你说得对!”中大兄露出了绝望的惨笑:“既然身为王者,那便再也不可能屈身事人。更何况就算我对那个女人臣服,她也绝对不会放过我,活下去只不过是自取其辱!”
“您有这个觉悟就好!”安培比罗夫笑道:“需要我帮忙吗?”
“那就麻烦你了!”
中大兄盘膝坐直,将上衣的领口扯开,露出自己的脖子来。安培比罗夫走到中大兄的身后,伸出手指在中大兄的脖子上找到颈动脉的位置,拔出匕首道:“您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没有了!”中大兄犹豫了一会,答道:“对了,你告诉我的人,把我的尸体交给那个唐人使节,他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明白了!”安培比罗夫点了点头:“请放心,陛下,很快的,您甚至不会感觉到痛苦就过去了!”,然后他对准中大兄的颈动脉,刺了下去。锋利的刀尖切断了颈动脉,鲜血喷射出来,溅了安培比罗夫满身,中大兄浑身抽搐,口中发出最后的呻吟,但很快他就浑身瘫软,失去了呼吸。安培比罗夫将尸体放平,走出门将中大兄的遗言告诉残余的护卫们,然后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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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中大兄和安培比罗夫都自杀了?”王文佐问道。
“是的!”物部连熊答道,他神色复杂,既有击败强敌的喜悦,也有胜利后的如释重负,甚至还有几分物伤其类的悲悯,王文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你看上去不是很高兴,难道他们不是你死敌吗?”
“禀告右府!”物部连熊苦笑道:“中大兄的确是我的死敌,安培比罗夫和我并没有什么仇怨。但现在即便是中大兄,我看着他的尸体,突然也觉得高兴不起来了!”
“是呀!”王文佐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一样,我的好友柳安的死与安培比罗夫有关,所以我千方百计将其诛灭。但说到底安培比罗夫和我一样,都是武人,便如那箭矢一般,为人所射,由不得自己,他杀我好友,也是听命于人罢了!”
“右府殿说的是!”物部连熊道:“还有一件事情,中大兄和安培比罗夫自杀时身边还有二十七名亲兵,中大兄临死前让他们将自己的尸体交出,还说如果这样您就不会为难这些亲兵。不过那些亲兵交出尸体转告遗言之后,便也都伏刃自杀了,应当如何处置,还请右府殿示下!”
王文佐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类似的事情他没少在史书上看到,但史书是史书,现实是现实。二十七个人主动放弃自己的生命追随自己的主人于地下,无论如何都是一件极为震撼人心的事情了。
“中大兄不愧当世英雄,能得人心如此呀!”王文佐叹道:“伊吉连博德,定惠!”
“在!”两人齐声应道。
“你们两个把中大兄、安培比罗夫和这些护卫的尸体都收敛好,我打算把这些尸体带回飞鸟京,一同安葬!”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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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才是真汉子,在他们面前我们什么都不是!”伊吉连博德看着地上的尸体,感叹道。
“住口!”定惠喝止住好友,对左右吩咐道:“你们先去收敛尸体!”然后他将伊吉连博德拉到旁边无人处,压低声音呵斥道:“你疯了吗?这些人可是逆贼!”
“没错,他们也是好汉子!”伊吉连博德反驳道:“右府刚刚也说了类似的话,还让我们好好收敛尸体,一同安葬!”
“那是因为他是右府殿,他这么说陛下不会放在心上,你是右府殿吗?”定惠问道:“如果你想死的话,可以找一把刀子、一根绳子、一杯毒酒、随便什么都可以,至少不会连累家人!”
“好吧,你说得对!”伊吉连博德叹了口气:“但我真的很不高兴,真的,虽然我们打赢了,但赢得真的是我们吗?王座上坐着一个女人,一个唐人坐在她身旁,随意发号施令,到处是穿着长衣乌帽的泥腿子,他们甚至还来不及洗干净脚杆上的牛粪,真是活见鬼了!”
“你小声点!”定惠喝道:“是的,赢得不是我们,我们俩只是站对边了,难道这还不够吗?右府殿下慷慨大度,对忠诚于他的人从不吝啬,我和你不但能保全家族,还能更进一步的!”
“保全家族?”伊吉连博德笑了起来:“我当然可以,但你呢?别忘了,令尊可是站在逆贼一边的!”
“这件事情家父在临别前就已经和我说清楚了!”定惠道:“如果中大兄赢了,中臣家自然无恙,如果另一边赢了,我也会照顾中臣家的!”
“令尊还真是会算计!”伊吉连博德冷笑道:“只可惜连自己都算计进去了!”
“那也是没有办法!如果父子二人都站一边,输了就全完了,现在我至少还能想想怎么救他!”
“你有办法吗?”伊吉连博德问道。
“我已经和右府殿下说过了,殿下说只要家父愿意降服,至少他自己的性命是没有问题的!”
“真的?”伊吉连博德笑了起来:“那可太好了,右府殿下的心胸度量还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呀!如果他不是个唐人,也是我国人就好了!”
“其实我倒是觉得这个无所谓!”定惠笑道:“我问你,假如右府殿下与陛下结为连理,你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个——”伊吉连博德思忖了片刻后答道:“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如果是真的,不但对倭国是好事,其实对大唐也是好事!”
“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定惠笑道:“你我都曾经去过大唐,在长安求学过,有些东西不必多言。其实无论谁登上王位,有一点是肯定的,都必须向大唐好好学习,我们要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听到这里,伊吉连博德点了点头。在王文佐手下的这些倭人中,要数他们两人的学识最多,对大唐的了解最深,见解也最为开阔。因此两人对王文佐的态度也是颇为矛盾的,他们从感情上反感王文佐对于母国内政的粗暴干涉,以及本身所处阶层利益的伤害;
但从理智上他们又不得不承认王文佐本人的军政才能,以及向大唐学习的必要性;更重要的是,内战沉重打击了大和王国原有的既得利益者——王族和部落贵族们,这就给了他们施展抱负,进行政治改革的空间。对未来的期待与对现在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定惠与伊吉连博德也就有了现在的微妙态度。
“我听说令尊前天去大津了!”伊吉连博德道:“你要不要去那儿一趟,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一声,让他自己前来向右府殿下低个头,后面的事情就好说了!”
“你觉得这样比较好吗?”定惠有些犹豫的问道:“仗毕竟还没打完吧?”
“中大兄死了,安培比罗夫也死了,还有啥可以打的?”伊吉连博德笑道:“就算还有再多的军队,但已经没有打下去理由了!你说是不是呀?”
“你说的对!”定惠点了点头,正如伊吉连博德所说的,这种王室内战是为了王位而战,即便中大兄的军队大部分还完好无损,但他本人已经死了,没有可以登上王位的人了,也就不可能继续打下去了。想到这里,定惠只觉得心急如焚,整个人只想着在大津的老父。
“那我立刻去向右府殿下辞行,这里的事情就都拜托你了!”
“都交给我了!”伊吉连博德拍了拍胸脯:“对了,你要向右府殿下要一支卫队,现在路上兵荒马乱的,到处是盗贼和逃兵,可千万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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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大津招降你的父亲?”王文佐从书册上抬起头,几案上堆的满满当当,中大兄在近江为了进行长期的战争,可着实累积了不少粮食物资,要想搞清楚这些东西有多少,在哪里,可着实要费一番功夫。
“是的!”定惠道:“我已经问过了,家父在我们抵达前两天就去大津了,现在既然逆贼已经授首,战争就应该结束了,我想去劝他来向您请罪,还请您允许!”
“大津?你是说琵琶湖畔的那个大津吗?”王文佐饶有兴致的问道。
“是的,就是那里!”定惠有些惊讶的看着王文佐,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我是在这里看到的!”王文佐看出了对方的心思,他指了指几案上的书册:“按照这上面写的,大津是中大兄最重要的物资集散中心,他筹集的各种军需大概有三分之二以上都在大津的仓库里!”
“这倒没错!那儿确实是交通要津,可以通过琵琶湖和周围的水道连接到相邻的郡国,将各国运来的物资屯放在大津也是很正常的选择!”
“那就好,我就派你去大津!”王文佐笑道:“不过你不需要带他向我请罪,只需要将功赎罪就好了!”
“将功赎罪?”
“对,你告诉中臣镰足,他只需要将大津保存完好,确保仓库里的物资和码头船只不受损害,我就免去他的罪过!你明白吗?”
“是,是!我记住了!多谢右府殿,多谢右府殿!”定惠闻言大喜连连叩首,有了王文佐这个承诺,他去劝降中臣镰足的把握就大多了。
“好了,好了!”王文佐笑道:“我虽然还没有为人父,但也是人子。为人之子,希望父亲能够平安无事的感情我还是能够理解的!快上路吧,不要耽搁了!”
“多谢右府殿厚恩!”定惠已经是泪流满面:“不过路上多事,还乞派一队护卫,以免发生意外!”
“这倒是!文宗!”王文佐对一旁的曹文宗道:“你让李波带一百步兵,五十骑兵,打上我方的御旗,护送定惠法师前往大津!”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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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用语言描述定惠路上的心情,他只觉得一切都在向自己微笑,世界是如此的甜美,他几乎处于一种半晕半醒的状态,赶到大津。一切都很顺利,已经得知己方败亡的守军看到了御旗之后,驯服的打开了大门,向定惠表示臣服。
“家父现在在哪里?”定惠问道。
“他还在自家宅邸里!”守门的军官答道:“自从得知那个消息之后,他就下令遣散了大部分军队,只留下少数军队,严加看守,等待新的命令!”
“果然不愧是父亲!如果换了是我,只怕已经昏头转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定惠暗自感慨,他深吸了一口气:“那马上带我去见他!”
“是,请稍等!”
那军官交待了几句,派出了一个士兵带路,定惠怀着兴奋的心情紧随其后,来到父亲所住的宅院前,这时他再也无法按奈住激动地心情:“父亲,父亲,是我,我回来了!”
“是定惠吗?你来了,那可太好了!”
熟悉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定惠挥了挥手,示意带路的人退下,自己脱下木屐,飞步上了台阶,走进堂屋。只见父亲一身素袍,正坐在书案前写些什么,赶忙敛衽下拜道:“父亲,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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