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神转过身,看着程无忌。
程无忌也看着王神,一点没有退让的意思。
“这个神你来对付,王言。”她说。
“为什么?”王言质问苍天。
“你的法术比较适合对付神仙,当然是你上。”程无忌说。
这时,王神的攻势已起,唤出一柄长枪。枪长逾10米,而握着长枪的王神,身躯也不知不觉中变大。他掷出了长枪。
王言只得迎击。“‘万花之印刻’,心火穿髓。”
幻光的火焰从他指缝流出,迎上了王神的长枪。“万花之印刻”本应是神通杀手,却击不碎这柄之枪。
长枪飞向了王言,却擦着他的脸庞掠过。它的目标是程无忌。
“‘绝途之印刻’,八十八重之锁。”程无忌用万千锁链一圈圈缠住了长枪,它们令它的飞行变得粘滞,却仍无法阻挡它的前进。长枪向程无忌心口直刺而来。
这时,基尼斯突然冲了出来,挡在长枪的行进路线。他的玄甲神通不能保护程无忌,却可以保护自己。
“让开,你挡不住!”程无忌喊道。
她不认为玄甲神通胜过自己的“绝途之印刻”,而且,当玄甲神的信徒失去自保之心时,其神通也会被削弱。但基尼斯没认识到这一点,还信心满满想要靠护盾挡下长枪。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欢逞英雄了?
一道空间障壁挡在了长枪前。然而,长枪跨越了隔绝的空间,飞向了基尼斯。它似乎是某种因果武器。幸好,基尼斯没算准位置,他没能成功挡在长枪的飞行路径上。
长枪已抵达程无忌面前。程无忌的指甲盖开始骚动起来,而后,一柄百眼石剑出现在她手中。
“吾之所见,虚妄幻灭!”指甲盖中传来古途的声音。
长枪的尖端与石剑的尖端指缝相对,极致的虚无之力与否定虚无的力量剧烈碰撞,天地也为之颤抖。长枪无法突破石剑,但石剑也无法拦下长枪,于是程无忌的身躯便在长枪的冲力不住后退。
“吾之枪无可阻挡,一旦掷出,必将刺穿目标的心脏。”王神说。
程无忌退了20多米,后背撞上了石壁。石壁撞烂了,后退之势也未能停下。她喷出一口鲜血。
“‘返身之印刻’,极恶之罪,极刑之罚!”她喊道。
程无忌被长枪嵌进了石壁,与此同时王神的心口被莫名戳了一个大洞,血流不止。
“停!”王神喝止了枪势,长枪飞回他的手中。而后,血止住了,他胸口的窟窿开始自我愈合。
程无忌从石壁中爬了出来,鲜血弄脏了前襟,身上满是碎石尘土。
“有点本事。”她说。“不动真格的还真有点打不过他。”
“那你动真格的啊。”她的指甲盖说。
“才不呢。”她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王神的眼神变了,变得冰冷。然后,众人感到周围的空气也开始变冷。程无忌想拉开距离,却发现自己的脚动不了。不知何时,她的双足被坚冰固定在地面上。
而王言和爱森博戈更惨,坚冰把他们的下半身都包裹了起来,一直冻到腰上。至于基尼斯,整个人都被冻成冰坨子了。
“这个神到底他【哔——】的是从哪来的?”王言骂骂咧咧。“之前怎么没见过有这么难搞的家伙?”
王神是征服与霸道之神,其信徒大多是群喜好指点江山的空谈家,用现代语言说,就是一群崇尚“民族主义”和“沙文主义”的键盘侠。当战局对己方不利时,他们是不愿出头的;而当战局有利时,他们就会叫嚣着要打这个打那个。作为他们愿望化身的王神,在逆风局自然强得一匹。
程无忌敲了敲指甲盖,一柄火系法杖出现在她手中。火焰融化了坚冰,解放了众人。程无忌和王言冲向王神,却被他用一柄巨剑逼退,又倒飞了几十米,撞到了石壁上。程无忌的指甲盖驱使了“悲世之印刻”,以加重王言的伤势为代价,治愈了程无忌的身体。
“为什么?”王言再度质问苍天。
“她比你有用。”指甲盖回答道。
双方又交战数合,众人仍不是王神对手,可王神也无法轻易杀死他们。再度将他们击飞后,王神赶往主战场,开始绞杀反抗军的有生力量。反抗军的数量不断减少,他们的神明也渐渐变得稀薄。
为了减少友军损失,暴野神带领混混们缠住了王神。王神不下五次击碎了暴野神的头颅,但她就是不肯死去,她的混混们亦然。于是王神改变了战法,他唤出了钉板、连枷、刑具,撕裂他们的皮肤,打断他们的骨头,试图用剧痛磨折他们的意志。混混们疼得满地打滚。
他们不是什么英雄豪杰,受不得这等罪。只是,其他人都没投降,谁也不好意思先投降。
这是一群地痞瘪三。没有地位、没有文化、没有希望,他们是蝼蚁,他们是人们避之不及的蛞蝓。
“为什么你们不去死呢?”王神问。
“不为什么,”一名混混吐掉了满嘴的牙齿。“就是争口气。”
人活一口气。除了这口气,他们什么没有。所以,他们偏偏不去死。
龟马大陆是遂愿之地,反抗者们的愿望不过是不受奴役,不陷囹圄,不成为他人愿望的牺牲品。若不能遂愿,死也无妨。但别人可以死,混混们却不能死。他们一死,所有人便都会死。
王神挥手,数尊神像从天降。神像打开,露出布满倒刺的内壁,然后将混混们吸入其中。神像合上,混混惨叫,鲜血从神像闭合的缝隙中流出。王神再挥手,神像开始升温,炙烤着其中的混混。
“那你们就不要死,好好活着。”王神说。
他撇下了鬼哭狼嚎的混混,向着反抗军的幸存者走去。众生神和无忌神试图拦下他,但现在的他们太过虚弱,瞬间就被打趴。程无忌出现在王神身后,刚要发起突袭,却被其他神明缠住了。
王神举起屠刀。战争已经结束,剩下的不过是些处决手续。
而残破的百计神却挡在了他的面前。
“你还活着,这出乎我的意料。”王神说。
“我的信徒很珍惜性命。”百计神说。“一看情况不妙,他们就转移了。”
——信徒不死,神明就不死。
“他们抛弃了你。”王神说。
“他们从不忠于我,所以也谈不上抛弃。”百计神说。“他们就是这样的人,我就是这样的神。”
“那么,你为何不‘转移’呢?”王神讥讽道。
“灯火已经就位,主演怎么可以缺席?”百计神开始投影。无数意向石漂浮在空中。
“怎么,你要向天下人直播你的处刑么?”王神露出讥诮的眼神。
“尽管十神军百番攻伐,使用无数卑鄙手段,‘断命’城塞不曾陷落。直到现在,它也没有陷落。”百计神高喊说道。他不是在对王神说。他是对天上的人说。
“结束了。”王神挥下屠刀。
“纵使命运不公,反抗军战至了最后一刻。无人屈服。”百计神高喊道。
十神军注定胜利,反抗军注定失败。这一刀挥下后,漫长的反抗之旅即告终结。龟马大陆将成为十神的土地,众生都将称霸者的奴仆。
于是,反抗军的众神,也将随着这片大陆的未来一起瓦解。百计神也不例外,他的身躯与概念,都将化作泡影。
但是,在终末的一刻,他殉道的身影将被烙印在众生的眼中。所以,一个崭新的神格将诞生。
——百计神会死,但他会以“殉道神”的形式重生。他的信徒将布满大陆各地。
这便是“神格转换”。他是百计神,他可以死,但他不会做无利可图之事。
完成这一切,只需王神挥下屠刀。
然而,屠刀没有斩下。
百计神迟疑地望向上方,然后看到了一只血淋淋的手握住了屠刀的刃。屠刀锋利,手掌脆弱。但屠刀却割不开手掌。
百计神回头,望向手掌的主人。原来是暴野神。
但是,暴野神不应那么高大。
他仔细端详,又发现那人长着无忌神的样貌。无忌神和暴野神长得一点都不像,他本不应看错。
在那张脸上,他又看到了血律神的影子。不可能,血律神信徒皆亡,它不可能再存留于世。
“你是谁?”王神问道。
“我是——”那个看不清面孔的存在答道。“‘断命’。”
——“断命”城塞不曾陷落。
人们不曾见过“断命”城塞陷落。人们用理智推断,“断命”城塞断然抵御不住十神军的进犯,但它没有陷落。
“断命”不会陷落。这件事像是一个常识般,嵌入了人们的脑海。
更重要的是,他们不希望“断命”陷落。龟马大陆的芸芸众生,即没有成为十神军的幸运,也没有加入反抗军的勇气。他们向十神屈服,与此同时他们盼望“断命”的留存。他们暗暗地祈求“断命”的留存。
龟马大陆是遂愿之地,于是,众生隐秘的愿望汇聚成一股意志,而后,名为“断命”的神明诞生。
“天灾,罚!”王神下令。
天罚灾神现身了,燃烧的陨石之雨落在“断命”城塞上,似乎要将这断壁残垣也夷为平地。
“城塞已是瓦砾,寄身于城塞之上的神明又做什么?”王神嘲讽。
断命神向王神挥出一拳。这一拳平平无奇,平平无奇地打爆了王神的头颅。
陨石落下,残垣不存。
“你摧毁的只是砖石。”断命神说。而后,它手指天空,一杆飞矢射向天罚灾神。
天罚灾神想躲,可没躲开。平平无奇的飞矢射穿了他硕大的肚腩,而后他的内脏从破口流了出来。
失去头颅的王神挥舞着巨剑,拦腰斩向断命神。巨剑深入断命神腰间,却无法将它斩断。断命神又是一拳,将王神击得粉碎。王神的断手还握着巨剑,嵌在断命神侧腹。
“在这‘断命’城塞,没有人类,也没有神明能击败我。”断命神向天下宣告。
而后,攻守易势,局面直转。刚刚还在围剿屠戮的十神军,突然溃败了。
反抗军的幸存者已所剩无几。然而,他们的呼声震天。
这声音了倾注他们的全部意志,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就在等着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