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与公司是不同的。一个刚刚成立的小公司,显然不能与百年根基的跨国财团相比。
神明与神明也不同。有些神明,不过人们瞎想出来的存在,而有的神明,则是根植于每个人的意识深处。
而那个亮瞎眼的茧状石头,貌似就属于后一类神明。
“这是什么神?”程无忌问跪在地上的同伴。
“原初神。”那人答道。
原初神。上古神话中的创世神。最初也是最强的神明。每个人都知道原初神,因为在儿歌中、童话中、古语中、艺术作品中,无处没有原初神的身影。每个人都是原初神的后裔,每个人都是原初神的信徒。龟马大陆就是原初神,原初神就是龟马大陆。
“原初神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古穆拉问。“像这种全知全能的神仙一般不都该躲在幕后吗?”
神明不语,其意志也无可揣测。
“我们犯下了罪行。”一个形容枯槁的老者说道。他站在高台之上,没人注意到高台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必须受到惩罚。”
人们并不知道他们犯下的罪行是什么。是贪婪,是憎恨,还是战争?不知道原因,便无法反省。但神明不需要他们反省,只需要他们死。神罚已降。
利刃般的光柱如雨般倾泻而下。被光柱击中的人们,一瞬间就变成了蒸汽。盔甲或是神通都无法阻挡光柱,甚至连延缓其下落也做不到。人们什么也做不了,他们只能死去。在那一刻,反抗军与十神军分享了平等的死亡。大军在弹指间覆灭。
幸好,光柱没有超越时空。爱森博戈构筑了一道隔绝空间之墙,为她的同伴们阻断了死亡。在闪过数道光柱后,古穆拉和程无忌躲进了爱森博戈的庇护所。而王言早已躲到了那里。
在空间护盾的保护下,一小撮幸存者向着“断命”城塞逃去。可光柱不是境界神那虚张声势的雷击,它在刹那间就把城塞炸成了断壁残垣。他们继续西逃,一直逃进了“龙喷嚏”镇。光柱终于没有追来,他们捡回一条命。
侥幸逃生的爱森博戈和基尼斯大吵一架:他的女朋友差点死在战场上,而他居然连前线都没上。基尼斯则指责她和她的神明实在太莽,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冲进了敌阵,他甚至都不知道她上了战场。二人越吵越激烈,程无忌便好心去劝解。
“你应该感到庆幸,幸亏他没去前线找你。”程无忌安慰爱森博戈说。“如果他去了,80%是当场死在那儿了,此时你肯定悲痛欲绝、悔不当初。还有15%可能性他没死,但顿时给吓傻了,就丢下你跑了,那你肯定觉得他是个渣男;剩下的5%可能性是他没死,也壮着胆去救你了,可是以他的水平一准是个累赘,到时候你就得死在那儿了。所以他没去前线,实际上是为你好。”
“你这算是为我说话吗?”基尼斯质问程无忌。
“别客气,”程无忌向基尼斯敬礼致意。“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此役过后,反抗军和十神军暂时停了战。一是双方都损失惨重,二是双方都未能搞清楚状况。他们不明白原初神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原初神的意思很明确,”众神会议上,百计神如是说。“他不想让我们赢。”
“我不这么看。”老头模样的众生神说。“十神军一方的损失比我们大得多。”
“原初神出现时,他们比我们更惊讶。”暴野神说。
“原初神为什么会出现?”百计神问诸神。
诸神不知道。
“……为了阻止战争?”
“饥荒,火山,战乱,瘟疫,这片大地经受过无数苦难。每一年,人们都在苦难中度过。而千百年间,原初神从不曾现身。”百计神说。“你们认为它在乎吗?”
“也许它是个律法之神。”血律神说。“它制订事物运行的规律,以使得万物生长;它执行自然的律法,以防止世界崩坏。民众也不希望至高神是个事必躬亲的神。”
“那么,我们究竟是触犯了哪条律法,使得它不得不纡尊降世制裁我们?”
诸神无言。
“境界神一败,它就出现了。”百计神说。“你们认为是巧合吗?”
“您是说……原初神是十神军一方的?”无忌神的信徒问道。无忌神不能说话,所以由其信徒陪同参会。
“在原初神出现前,我军胜券在握。境界神崩溃,十神联盟很可能就此解散。”百计神说。“它的现身,显然对十神军更有利。十神军虽被重创,但仍然信徒众多,只要信仰不倒,依然是大陆上最强的力量。而我们看似人员伤亡减少,却失去了‘断命’城塞。没了城塞,防守难度就会大大增加。”
“让十神联盟统一大陆,这是原初神的意志吗?”一个神明问。
“我不知道是不是原初神的意志,但整件事充满着阴谋的味道。”百计神说。“一个创世神,亲自下场参加人世的权力斗争,是不是太下作了?”
“那怎么办,就此投降?”
沉默。神明们在思考。
十神联盟虽是强大的敌人,但并未不可战胜。但如果与原初神为敌,他们就彻底没有胜算了。
“我不投降。”暴野神说。“就算是要与世上所有的神明为敌,我也不屈从。我不可能背弃自己的生存之道。”
“我们也不投降。”无忌神的信徒说。“如果投降了,我们就不存在了。”
“不投降。”众生神说。“没这个选项。”
“我只服从律法,不依从强权。”血律神说。
百计神没有说话。
“你呢?”一个神明催促他表态。
“我可以屈从,也可以不屈从。我没什么原则,你们是知道的。”百计神暧昧地笑了笑。“不过,起码现在我不会投降。我会先试着找它的弱点。即使是境界神,被找到弱点后也是不堪一击。万一原初神也是这样呢?不试试看我是不会死心的。”
剩下的神明也纷纷表态,声称不会退让。有胆和十神联盟硬刚的神明,多少有点理想主义,不会因为敌人变得更强了就当场倒戈。
“你小子我还是不太信得过。”众生神对百计神说。“我得盯紧你了。”
“放心,如果我要跳槽去十神联盟那边,一定会提前一个月告知你们,并做好工作交接。”百计神说。“我可不想给你们留下‘阴险狡诈’的印象。”
会议一结束,反抗军便派人进驻了“断命”城塞的废墟。根据百计神的说法,城塞虽毁,但天险仍在,十神军仍然难以通过,所以该守还是要守。无忌神还分出了一拨人马,去侦察十神军的情况。程无忌心系人皮书,便携王言加入了侦察部队。
信奉无忌神的好处就是:不缺交通工具。它慷慨地给队员们一人一根面条。面条离开无忌神太长时间就没有飞行能力了,但当马骑还是没问题的。面条们驼着信徒们在大地上驰骋,不一会就看到了十神军的前沿阵地。
远远望去,士兵们正忙着构筑工事、救治伤员,秩序看起来有些混乱。或许他们还没从之前的灾厄中恢复过来,仍是惊魂未定的状态。
“他们短期内应该是不会打过来了。”王言说。
“应该吧。”程无忌说。
“看这架势,原初神貌似也不是他们一头的啊?”王言说。
“不好说。”程无忌说。
她决定到更近的位置去观察敌阵。于是他们收起了面条,溜到了大营前面打昏了两个巡逻兵,换上了他们的盔甲,大摇大摆地从侧门进了营。
“口令?”门口的卫兵拦住了他们。
“王言,你刚才忘了问口令了。”程无忌小声抱怨道。
“人被你打成那个样子,我想问也问不了啊。”王言小声抱怨了回去。
“噬骨之蛇——”程无忌对卫兵说。
“口令错了。”卫兵们将枪尖对准二人。
“——‘绝途之印刻’。”程无忌继续说道。
“也不对。”卫兵说。
数道锁链从程无忌指尖射出,如蛇般缠住了卫兵们的手、脚与口。他们无法抵抗,也无法互救。
在其他人看见他们的惨状之前,王言徒手射出了无相弹,将他们击昏。
“你又忘了问口令,王言。”程无忌再次抱怨道。
“没办法,他们的魔力太弱。”王言说。“内绞系的力道是很难控制的。”
“如果他们魔力强呢?”
“那我这招会直接把他们打死,就不用控制力道了。”
二人混进了大营。
不一会,倒在门口的卫兵就被人发现,营中乱作一团。但程无忌和王言还穿着他们的盔甲,所以一时半会敌人还揪不出他们。挨个问口令效率太低了。
“抓个管事的,问问他人皮书的下落。”程无忌说。
“要是管事的太强,我打不过他怎么办?”王言问。
“那你就拖住他。”程无忌说。“掩护我逃跑。”
“你能讲点义气吗?”
“我有社交障碍。”
……社交障碍也能成借口?
接下来的问题是,上哪儿去找哪个管事的。
然后,一个将军打扮的壮汉出现在他们面前。他死死地盯着他们,眼里像是要冒出火来。显然,他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身份。
“他是怎么认出来的?”王言问。
“他有神通吧。”程无忌说。
“我的兵,每一个我都认得。”将军一字一顿地说道。
“好消息是,他的神通很可能不怎样。”程无忌说。
将军举起了剑。而后,有流星从上方坠落。
“坏消息是,他的神通可能全点在战斗上了。”王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