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古途只觉得头昏脑胀。
说实话,被召唤到异世界的体验并不好,感觉就像是做了个长长的噩梦,令人身心疲惫。而且,这里的气味也不怎么好。
他还在那个垃圾场里,身上的味道已经和四周的垃圾同化。看来他在这里躺了不短的时间。
“我得找个地方洗澡去。”他可不想被自己的体味活活臭死。
身上没钱没手机,所以他坐不了车,只能跑步回住所。幸好,用了“系魂之印刻”的他跑得很快,比车子还快。只是跑得时候要小心别被路人看过,否则会被当成外星生物。
他时而穿行于小巷,时而飞越于屋顶,不一会就跑回了家,好好地洗了个澡,换了身体面的衣服。
他现在也是个体面人了,账上趴着七十多万财产。打黑拳的出场费虽然被人摸走了,但赌博获利是直接转到账户的。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他要怎么把账户里的钱取出来。
他的手机丢了,所以用不了电子银行;他的银行卡和钱包一起丢了,所以也用不了取款机;他得先去银行柜台先补个卡,可补卡需要身份证,而身份证也在钱包里。要把钱包里的各种卡片全都挂失补办,一般人怎么也得花上十天半个月时间。
但古途不是一般人,他是一名光荣的魔法师,可以用魔法想办法。通过“系魂之印刻”,他可以找到那些被印上灵魂印记的人与物。
钱包上应该有我的灵魂印记吧。他想。毕竟他是那么深切地爱着它,此生所做的大部分事情都是为了它,还曾经为它(猝)死过一次。
可惜,他爱他的钱包,他的钱包却不爱他。他开足了“系魂之印刻”的神通,却感知不到一点钱包的痕迹。他能感知到的只有被他开了技能后揍过的那些人。
于是,他一个又一个找了被他揍过的混混。结果,他在那个最矮小的混混那里发现了自己挚爱的钱包。原来它是被这小子捡走了。
虽然小个混混花掉了里面的现金,但身份证和银行卡还在里面。他甚至找回了自己的手机。
“你运气不错。”他对那混混说。“如果它们没在里面的话,现在你的脑袋已经被做成夜壶了。”
他开开心心地离开了混混的家,心情好到没有再把混混再揍一顿。现在他是有钱人了,不上班也能大肆挥霍一段时间了。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不认识的号码。
他一般不接陌生来电。但今天他心情好,决定给对方一个机会。
他一边走,一边接着电话。“喂。”
“您好。”是年轻女人的声音。“请问,您是谁?”
不是,你打了我的电话,然后问我是谁?咱们做事能不能得体一些?
“您是哪位?”他反问。他觉得自己的涵养真是不错。
“我是程无忌。”对方痛快地报上姓名。“我需要见你。你现在哪里?”
“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古途问。
“没有误会。”程无忌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终将遇见,因为那是你我的宿命。”
她的声音听起来也不像是中学生,为什么说起话这么羞耻?
“不好意思,我不信命。”他准备挂电话了。“再见。”
“那还真是有趣呢。因为你本该是最相信命运的那个人。”她说。“毕竟,你刚刚经历了他人所未曾经历过的事情,不是吗?”
古途愣了一刻。
她知道我的事情?
不,不可能。她是在故弄玄虚。
“你是指什么?”他稳定地问道。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她说。“那件事你不能对别人说,不是吗?因为他们不会相信。”
此时,古途已经了走出了小巷,来到了大路上。
他注意到马路的对面,有一辆橙色的跑车恰好停下来。这个牌子的车还挺贵的,但车主的品位不太好,选了一个这么扎眼的橙。
车主下来了。是一个留着披肩长发,穿着西装的男子。即使隔着马路,古途也能看出这西装价格不菲,裁剪合体。男子转过身来,看着古途,笑了。他笑得妩媚。
他是在对我笑吗?不会吧。这一马路上这么多人来来往往,他为什么要看我?
但古途确实感觉男子在看自己。
“喂,你在听吗?”电话那头的程无忌在呼叫他。
但古途的目光却被那男子吸引了。因为他看到,那男子有着明媚如火的红唇。他不认识这男子,却认得这红唇。
这男人不应出现在这里。他不应该出现在“这边的世界”。
“我现在去找你。”程无忌说。“你在哪里?”
“南柯西街,路北,报刊亭下。”古途说。他攥紧了手机,仿佛那是他的最后稻草。
一辆公交车停在路口,挡住了古途的视线。
等到红绿灯变幻、公交车离开时,马路对面的橙色跑车和那个红唇男子都不见了。
一阵风吹来,很凉。古途才发现自己的内衣全部湿透了。
他在这里呆呆地站着了十分钟,一步也无法挪开,直到程无忌出现在他眼前。
“嗨。初次见面,我是程无忌。”
程无忌有一头棕色的波浪卷发,带着黑色的圆框眼镜,身穿仙气十足的米色针织披肩,双手随意地插在牛仔裤的兜里。她有着一张白皙文静的脸,举止却有一种假小子的帅气。
“你好。我是古途。”他伸出了手。
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在握手的时候,她一直在端详他。
“嗯,跟我想得不一样。……比我想得更帅一些吧?”
虽说如此,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要傻站在这里聊吗?”她问。
呃。
“前面那个街角有一家咖啡厅。走吧。”她提议道。
他只好乖乖跟着她进了咖啡厅。他点了杯柚子茶,她则要了杯果汁。
“你不喜欢咖啡吗?”她问。
“还好。不加班的日子我会尽量少喝,免得身体产生‘抗药性’。”他说。“你呢?不喜欢咖啡?”
“嗯,喝咖啡会影响灵感。”她说。
那你还来咖啡厅。
“你是作家?艺术家?”他问。
“占星师。”她答道。
这是什么鬼职业啊。
“当然了,我不靠这个赚钱。”她补充说明道。“我赚钱的职业是程序员。程序员和占星师是很像的,都是靠灵感过活的。”
他很好奇她会写出什么样的代码,会不会把系统崩坏到怀疑人生。
“那么,你找我,所为何事?”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嗯,一切都是灵感的指引。”她认真地说道。“刚才我做冥想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串数字。我拨打了那串数字,然后就接通了你的电话。”
哦,那还真是命运的指引呢。
“所以,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她问他。
“让你失望了,没有。”他说。他还以为她会知道什么,能给他些有用的讯息,所以才答应见面。现在他后悔了。
他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然后站了起来。“不好意思,我接下来还有有点事,那就先失陪了……”
“不是吧,你明明有事要问。否则你不会答应和我见面。”她说。“我看见你的时候,你一直盯着马路的对面。你想问的事情,肯定和‘那个’有关,对吧?”
这姑娘虽然神神叨叨,直觉倒是挺敏锐的。
“那么,你有答案吗?”他又坐了回去。
“没有,但我可以为你卜上一卦。”
她冲着服务生打了一个响指。一分钟后,服务生送来一套塔罗牌。
“我是这里的常客,他们和我有默契了。”她解释道。
她洗了洗牌,然后把它递给了古途。“来,抽三张牌。”
“塔罗牌不是这么玩的吧?”他从牌堆的上部、中部和下部分别抽出一张牌,递给了她。
“牌只是个道具,具体怎么玩,是要看灵感的。”她说。
他开始为她的专业性担忧了。
她把他抽出的牌一字排开。三张牌分别是死神、死神,还有死神。
“一副塔罗牌里怎么会有三张死神?”他问。
“所以说,这不是塔罗牌。”她说。“它是什么牌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抽到了什么。”
“那我抽到了死神,是说我最近会死吗?”他开玩笑地问道。
“最近?也可以说是最近。但恐怕不只是最近。”她叹了口气。“该不会,你已经死了吧?”
他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
“你开什么玩笑。”他想笑笑,但笑不出来。“死人可不会坐在这里和你玩牌。”
“的确,死人玩牌不是稀松平常之事,但也并非绝无可能。”她把三张死神牌洗回了牌堆。“若是稀松平常之常,我的灵感又何必特意提醒我呢?”
她再次把牌伸到了古途的面前。“来吧。再抽三张牌。刚才那三张是回答我的问题的,这次轮到你来提问了。”
古途不想抽。但他更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于是他抽了三张牌。
三张牌背面朝上,程无忌将它们一字排开,一张张翻开。
翻开的第一张牌,是个美艳的女人。牌面上看不到她的眼睛,一对红唇却极其醒目。
看到这张牌时,古途的表情凝固了。“塔罗牌里没有这张牌。”
“我说了,这不是塔罗牌。”
“这张牌叫什么?它象征着什么?”
“这牌没有名字,你看它像什么,它就象征着什么。”程无忌说。
然后,她翻开了第二张牌。牌上画着一群小恶魔,它们抓住了一位主教,正在把他放在火上烤。
“这张牌倒是有名字。它叫做‘逆反’。”她说。
她翻开了第三张牌。牌上画着一个轮子,轮的两侧有天使与恶魔交战。
这张牌古途认识。“命运之轮。”
“是的,命运之轮。我更喜欢叫它‘轮回’。”程无忌说。
“可这三张牌并没解答我的疑问。”古途说。
“占卜只能预示将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却不能替你解答属于你的谜题。”程无忌意味深长地说。“有些问题的答案,别人是不能告诉你的,只有靠你自己去解开。而这解开谜题的过程,我们称之为‘人生’。”
她站起身来。“等到你经历了这三张牌上所描绘的故事后,我们会再见面的。”
她就这么走了。
古途想起来,果汁的钱她还没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