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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旱域无津 羽碎地门

俏如来愕然了一瞬,倏尔想通其中关节。一切都是他设好的局,所有人都在算计之中,也包括明渊凰。
“常欣之事……是你所为!”
“夜皇对责任的执着,你最了解不过。”无我公子波澜不惊道,“说服她恢复记忆,等同让她叛出地门,她绝不会答应。所以,我用了一点手段,只要骗她踏入阵法,就由不得她愿不愿意。”
常欣遇袭那日,无我公子利用血契引来明渊凰,以对付雁王为借口,说服她成为诱饵,接受灭却之阵。他早知晓雁王会介入,所以让明渊凰拒绝恢复,故意将开阵分剖两次,保证大智慧有时间阻止。
“被地门洗脑太久,免不了变得天真。不流点无辜的血,她不会了解人心多恶。只有亲眼见证,她才会相信雁王的危害。”
“你……”俏如来愤怒地攥紧佛珠,“你将人命当作什么?”
“别露出这样的眼神,那会显得你不够沉稳。这件事情欲星移也知道,但他选择隐瞒。”无我公子语气平静道,“追责是愚人做的事,智者只会计算得失。这一点,你的师叔做得很好,他比你更懂牺牲。”
俏如来冷冷看着无我公子:“那不是必要的牺牲。”
“牺牲不问需要,只讲价值。”无我公子淡淡说道,“只要能胜利,便值得牺牲。”
“如果为了胜利就能不择手段,这样毫无底线与雁王何异?”
面对俏如来的指责,无我公子微微一笑:“其实,我跟雁王没什么不同。欲星移放任我对付雁王,何尝不是利用雁王牵制我。在他心中,我与雁王都是怪物,甚至我比雁王更危险。”
“雁王一直是敌人,而你,随时可能变成敌人。”俏如来下意识摸了摸掌心,“与你合作,若不打起万分警惕,只怕连死都死不明白。”
“言重了,我没兴趣多余的事情,除非顺手可为。”无我公子冷淡地说道,“我的目的一直很明确,那就是让永夜皇回魔世。”
这一步的用意不是解决雁王,而是借大智慧之手向俏如来施压,以灭却之阵消除他身上的血契,刺激明渊凰的记忆恢复。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血契的效力无可撼动,即便他与明渊凰同源,也无法强行驱逐誓约。
没解除血契固然遗憾,但也不至于失望。只要永夜皇恢复,他的局就没结束。雁王也好,地门也罢,都只是计划中的一子,他真正的目标在达摩金光塔之下、魔世之中。
“说完了夜皇,说说雁王吧。欲星移为何要去追锻神锋?”看似发问,无我公子一并说出答案,“因为锻神锋曾被地门洗脑,却没进入地门。如果他恢复记忆,是否地门就能确定,变灵器完成与你们可能进攻的时机?”
俏如来恍然大悟:“锻神锋是雁王的饵,他的目标是变灵器的构造!”
“是饵,但钓起的不是变灵器,而是欲星移。”无我公子转向面露错愕的俏如来,“雁王的目标,不只锻神锋脑中变灵器的构造,还有废苍生与鲁缺所知,你们全部的战略。”
“调虎离山!”俏如来生性聪慧,一经提醒,立刻反应过来,“他的目标……是鲁缺!”
“欲星移护送锻神锋,废苍生护送变灵器,黑水城中只剩鲁缺。”无我公子轻嗤一声道,“他帮助地门,是为加速战争、制造英雄。没机会了,因为这一次,他有去无回。”
无水汪洋,明渊凰得知雁王到来,起身道了一句失陪。就在她准备离去之际,缺舟突然念出她的本名。
“应零。”
明渊凰一震,回头诧异地看向缺舟。凝视着她的眼睛,缺舟问出一个奇怪的问题。
“对你来说,情是什么?”
明渊凰微微蹙眉,一时不知如何回应。缺舟没有急于求答,静静看着她闭目沉思。
回忆一幕幕浮现,一张张熟悉的面容掠过,在她心中组成了答案——
“情是执着。”
“情是执着,那爱呢?牺牲吗?”
明渊凰低头陷入沉默,瞬间想起她与玄狐的谈话。那时她教会玄狐,爱是愿意牺牲自己,但这不是她的爱,是一步禅空对鳞族、对金雷村、对锦烟霞的爱,慈悲、平等、包容,却非答案。
“爱是……放下。”明渊凰覆上心口说道,“放下自己,放下执着,忧他所忧,苦他所苦。”
“爱是放下……我明白了。”缺舟缓缓起身,拿起桌上的天人笛,一步步走向明渊凰,“不懂情,何以断情?不懂爱,焉能爱人?只有执着,才能放下执着;只有牵挂,才能了无牵挂。顿悟是一瞬,但在这一瞬之前,是千万劫之功。不堆九仞之基,如何一篑成山?你,走吧。”
“嗯?”看着缺舟递来的天人笛,明渊凰蹙着眉没有去接,“这是何意?”
“你的到来是天意,所以缺舟回报天意——天人。”缺舟的语气平静无波,但是话中似暗藏深意。
明渊凰迟疑了片刻,伸手接过天人笛,说道:“吾会暂时保管,直到你解开疑问。”
“这不是寄存,这是相赠。”缺舟神情温和地说道,“用你的话说,这是礼物,有送无还的礼物。”
闻言,明渊凰不禁怔住,惊异地询问缺舟:“你……真正看完了?”
“看完了,所以不明白,但是现在,我明白了。”
彼时她将翡翠梳留下,如今他将天人笛交付,她放不下,那就换他放下。
这千年共修,竟不如人世短短岁月;这千年誓愿,终究是他们一厢情愿。执着悟了,大智慧还在执迷,自渡尚且不成,如何渡人?这片无水汪洋,其实只有一帆自困,不是众生的苦海,而是一百零八人的旱域。
他对俏如来曾说,若业力有报,报于大智慧。如今报应自得,是天意,更是因果。诸位大智慧执念太深,又被雁王蛊惑,几无醒悟的可能。也许无垢之间毁于天灾,才是对他们最好的结局。这一场梦幻泡影,本该烟消灰灭,不能再牵累更多人了。
“离开吧,离开无水汪洋,离开地门。”缺舟从容地赴往悬崖,坦然接受自己的失败,“地门之内没你的答案,但是地门之外,有你放不下的人。”
明渊凰正欲辩解什么,却被缺舟一句话堵回,他说:“凰儿……这一次,别再逃避了。”
另一边,一如无我公子所料,雁王以变灵器的构造与效用为筹码,引诱大智慧继续与他合作。
苍越孤鸣沉吟起来,似乎正在考虑。见他有所心动,雁王循循善诱道:“我可以为你效劳,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洗脑永夜皇,让她成为你的助力。”
“嗯?”苍越孤鸣面色不悦道,“她是地门的护法,何需洗脑?”
“到了现在,你还在自欺欺人。”雁王露出轻蔑的冷笑,“如果她愿意护法,地门早就统领九界。承认吧,她的心向着俏如来,你自以为的守护,其实是他人的守护。将敌人的底牌,当作自己的底牌,你是怕自己败得不够彻底。”
『在她心里,你仍比不上俏如来。』
耳边响起他最厌恶的声音,苍越孤鸣不由恼羞成怒道:“她是大智慧的眷属,不容你来质疑!”
“我只是提醒,以免你遭到背叛时,不明白她为何背叛。”
“渊凰……不会背叛我。”
“俏如来也没想到,无我公子会背叛他。”雁王凝视着苍越孤鸣道,“人心是最不可信的东西,当你自以为了解一个人,实际上你已经被骗了。”
“你在暗示什么?”
“也许,回到地门的人,并非光明守护。”
苍越孤鸣一惊,不敢置信道:“你认为她恢复了?”
“只是猜测。”雁王语气淡漠,似不经意间留下猜疑的种子,“如果她真的恢复,她潜伏在你身边,是何用意?如果她尚未恢复,再多改变她一次,又有何妨?别忘了,你用的是苗王之躯,而她本该是苗王后。”
“你……胡言乱语什么!”
“是否胡言乱语,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不用我多证明。”雁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只是要告诉你,将属于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是件很愚蠢的事情。如果你不希望有人影响她,那你就先成为影响她的人。”
“嗯……还有一个问题。”
“只有一个问题,为何我会感到如此讶异?”
苍越孤鸣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将无垢之间受地震影响的情况说出,并表示必须放宽钟声催动的时间。
“原因。”
“也许与紫金钵的过度使用有关。”
“通达千年的大智慧,有时候我会想,你是否将太多的脑力放在缺舟的身上了。”雁王引导苍越孤鸣道,“缺舟是质疑你的人,也是俏如来的帮手。你所有的计画,是否缺舟也能明了?”
“我们可以选择,是否交换的情报,如此才能保证缺舟的完整独立。若非如此,上回俏如来进攻地门,怎会险险成功?”
“这最后一战,是成王败寇的关键一战。只要联军再度失败,你的理想世界就在眼前。现在,你需要什么,就该去取得什么。”
“你的意思是……我不该这样做。”
“还在顾忌,将你的双手伸向最脏污的深渊,让他沾满洗不净的鲜血。你必须承认,你早已……满身污秽了。”
雁王信步离开地门,就在抵达边界之际,他看见一道意外的身影。
“雁王,纯粹的黑暗。”明渊凰偏头看向身后,“不管怎样的黑暗,都会得渡。”
“嗯?”雁王一边打量眼前之人,一边试探道,“在此拦截,是缺舟的意思?你违背大智慧行事,不怕他生气吗?”
“怕他生气?吾希望他生气。”明渊凰转身凝视着雁王,“这样……他才肯将血戮投入无垢之间。”
四目相对,一股无形的气势倾倒,压得雁王身心一沉。
“你恢复了。”雁王神情冷峻,背手化出断云石,“灭却之阵并没失败,这是无我公子的局。”
明渊凰瞥了一眼雁王,装作没看到他的举动:“这一局,谁先松懈,谁就输了。所以,她用她假的失败,制造你真正的失败。为她,为俏如来,你都会再来地门。只要给你一个筹码,你就会心甘情愿涉险。初次见面,她便刻意营造一种错觉——她很在意本皇。但你们忘记了,我们是一个人,不在乎自己的人。”
“哈……”雁王发出一声苦笑,似是不甘,似是放弃。然而暗地,断云碎片凝而不结,随着雁王功力加催,蓄势更上层楼。
“她从禁书之事明白,你是不可控的变数,并且难以对付。为了引你入局,她需要一个弱点,于是,一个精诚奉献的形象诞生了。”明渊凰看着雁王冷笑道,“这样的形象,最适合成为英雄,而她在意的人,又与墨家钜子有关,你想不动心都难。她将自己伪装成你最喜欢的模样,便是为了这一刻——永夜皇在此,一报九脉峰之仇!”
话音甫落,六颗断云石朝着明渊凰疾射而去。雁王出招后头也不回,轻功全施,向着远处的界线遁逃。
策天凤离开之后,他这般仓惶还是第一次。除了策天凤设杀那次,他还没被人逼至这个地步,应该说,无人能将他逼至这个地步。
但是永夜皇不是人,是绝无仅有的怪物,在她这样的武力面前,就算策天凤也只能暂避锋芒。
“逃吧,师弟。”明渊凰抬掌挡住断云石,望向他急急而奔的背影,“像俏如来一样,你还有机会。”
看着一足踏出界线的雁王,明渊凰站在原地,不慌不忙地抚上左脸颊。霎时,她的双瞳亮起耀眼紫芒,轻易追上了雁王的身形。
“啊……”光幕扫过,雁王瞬间感觉身沉如山,不由自主地半跪在地上。
“无我之人,向死而生,为我而生,为我而死。”明渊凰从容地走向雁王,“她不是无我的傀儡,她有她自己的意识、名字。师弟,你该记住她的名字,记住自己败给了谁。”
明渊凰来到雁王身后,轻轻将手按在他的头顶:“菩提三悟,来处惹何埃。”
失去意识之前,雁王听见脑中侵入了一个声音——
“她叫……月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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