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越孤鸣回礼入座,占据了唯一的空椅。俏如来看了看位置,坐到了明渊凰身边。
一番酒足饭饱,众人闲话家常,气氛温馨和睦。然而背地,三人心不在焉,注意不在饭桌之上。
苍越孤鸣一边与藏镜人饮酒交谈,一边留心俏如来与明渊凰的动静。
对面,明渊凰默然喝酒,看似在听藏镜人讲话,实则借助酒坛遮掩,暗中观察着俏如来,不动声色地,将他偷看七巧的举动收入眼内。
察觉俏如来想要离开,明渊凰放下酒坛问道:“不喝了吗?”
“嗯,有点醉了。”
“这就醉了?”明渊凰举起酒喝了一口,“你的酒量,毫无长进。”
“你怎样知晓?”俏如来凝视明渊凰道,“我们喝过吗?”
明渊凰微微一愣,若有所思地饮酒。
“凰儿,你喝得太多了。”俏如来夺走明渊凰的酒,将其放到远离她的位置,“就算喝不醉,也不能这样。”
“也许……喝过。”明渊凰闭了闭眼睛,拿回没喝完的酒坛,“走吧,我送你回家。”
藏镜人转向俏如来二人:“要回去了吗?”
俏如来站起身行了一礼:“是,俏如来不胜酒力,想先告辞了。”
“俏如来。”苍越孤鸣走向俏如来,主动提及现今局势,希望俏如来伸出援手,为地门出谋划策。
“若说智慧,谁比得上大智慧。”俏如来婉言回绝道,“俏如来只希望过着平静的日子,希望大智慧不可勉强。”
“嗯,人各有志,但你若有心事,”苍越孤鸣搭住俏如来的肩,“记得,我们是好朋友。”
“多谢你,苍狼。”俏如来看着众人说道,“叔父,千雪叔父,银娥阿姨,告辞了。七巧——”
七巧比了一个手势说道:“精忠哥哥再见!”
“给精忠哥哥抱一下好吗?”
“好啊!”七巧扑到俏如来怀里,被他高高地举在胸前。
“啊,七巧又变重了,大了不少。”
七巧蹭了蹭俏如来,在他的怀中撒娇道:“我要赶紧长大,这样才赶得及给精忠哥哥作媳妇!”
“噗——”明渊凰喷出一口酒水,弯着腰不断咳嗽起来,“咳咳咳……”
“你没事吧?”苍越孤鸣走到她的身边,取走她手中的酒坛,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喝得太急了。”
“品茶细品,饮酒豪饮,我习惯了。”明渊凰擦了擦嘴角水渍,“只是忽然听到豪言壮语,一时忍俊不禁才被呛到。”
趁着众人的注意都被引走,俏如来迅速摸走同心石,随即慢慢地将七巧放了下来。
“听到没?年纪小小还不知害臊,”千雪孤鸣劝诫七巧道,“女人家要晓得矜持,学学你渊凰姐姐。”
明渊凰忍不住嘀咕道:“其实我一点也不矜持,只是你们看不到罢了。”
自言自语钻入耳中,苍越孤鸣瞬间想到那毫无欲念的一吻,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凰儿,我们走吧。”俏如来向众人行了一礼,“俏如来告辞了,请。”
“渊凰告退。”明渊凰告别众人,跟着俏如来离开。
“那我也先告辞了。”苍越孤鸣看着两名天护,“叔父,罗叔,阻止苗疆的任务就交你们了。”
千雪孤鸣一口应下:“苍狼啊,你坐在光明殿,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嗯,苍狼告退。”
苍越孤鸣离开之后,七巧在身上到处翻找,就是找不到俏如来的礼物。而在回家的路上,俏如来故意落在后方,摸了摸腰间的同心石。
“精忠哥哥。”
听到这样的称呼,俏如来手一抖,同心石差点掉出。
“怎样了?”明渊凰停下脚步回头,不满地审视他的面容,“为什么这种表情?”
“只是感到意外。”俏如来镇定地解释道,“你突然这样叫我,让我有些惶恐。”
“哼。”明渊凰偏头看向一边,“喂,那颗石头……”
“已经送给七巧。”
“哈,给媳妇的定情信物吗?”明渊凰阴阳怪气地说道,“刺了血纹魔瘟还不够……”
“血纹魔瘟?”俏如来抚上面上的刺青,“你说这种咒术?你认识?”
“在哪里见过,令人厌恶。”明渊凰皱了皱眉,揭过了这个话题,“俏如来,你听过元邪皇吗?”
俏如来一震,下意识握紧拳头:“他是……谁?”
“不知道吗?”明渊凰一脸惆怅地低下头,“也对,一个陨落千年的魔,你怎会认识他。酒醒得差不多,我还有事,就送你到这了。”
“凰儿!”
明渊凰疑惑地转过头:“怎样了?”
“没什么。”俏如来逐渐松开拳头,“早点休息。”
“嗯,你也是。”
俏如来回到家中,将门紧紧闭合,随即取出同心石:“元邪皇……岳父……”
俏如来盘腿坐在床上,运功读取这颗同心石。失落的情感逐渐寻回,俏如来听着内中声音,心痛得似要撕裂一般。
“永生永世……”俏如来放下同心石,攥紧了心口的衣襟,“不离不改。”
俏如来平复了一阵,冷静地脱下外衣,找到了藏在心口的东西——一个黑白发髻与另一颗同心石。
俏如来抚摸同心结,珍重地将其收好。接着,他握住第二颗同心石,运功读取其中内容。
『当你启动这颗同心石时,就代表你启动过另一颗同心石,以及这次进攻地门的计划失败了。现在我所讲的话,你务必要详细听,因为你可能只有一次机会。第一件事情就是——别相信你身边任何人,特别是凰儿。』
“特别是……凰儿。”
『我不知道自己还留有多少记忆,也不知你跟凰儿是什么关系,是否地门真能让你们幸福,但是我相信自己,相信你的判断。你要离开地门,因为地门之外有你的责任。也许你会犹豫,也许你难以割舍,但是你要去做,这是你该做的,这是你该承担的。因为,你是史艳文的儿子,也是墨家钜子的传人。』
“史艳文的儿子,墨家钜子的传人,这是……我的责任。”
『记住,地门中没你的朋友。如果你真的没办法,你最后希望寄托,就是缺舟与凰儿。那时,将另一颗同心石交给凰儿,请她保护你。最后,记录所有的一切,留下同心石,它能帮助你。』
“离开地门……”俏如来拿起另一颗同心石,“我该怎样做呢?”
乱石岗的山洞内,浑身是血的鲁缺与小玉谈心,完全没注意到危险无声靠近。
听着小玉倾诉心事,情怯的鲁缺内心挣扎,然而这就恍神的工夫,竟是给了杀手可乘之机。
“缺阿叔啊,你知道吗,其实……啊!”
听闻惨叫,鲁缺立即转身,看到了被刺穿的小玉。鲁缺惊怒交加,一拳击飞东门朝日,颤颤巍巍地抱住小玉。
“小玉……小玉!”
“其实……你……缺阿叔,很像我梦中……梦中的,爹……亲。”说完,小玉昏迷在鲁缺的怀中。
“哈?!”鲁缺回头望了一眼,“爹亲救你出去,阿爹救你出去!”
“爹带你,”鲁缺扯下腰上布条,将小玉捆缚在背上,“回去!”
另一边,弓伺率墨家杀手冲入山洞,看到了负伤的东门朝日。墨者在洞内检查一番,顺着血迹找到了密道。
听闻回报,东门朝日并未动作,摸着剑身蹙眉不语。弓伺见状,带领墨者沿线猎杀。然而他离开不久,内中便传来一声惨叫。
东门朝日寻声而去,只见碎成一地的弓伺、一旁胆战心惊的墨者,以及封住密道的血线。
东门朝日浑身一震,回忆起背刺小玉的一幕,额上滑落一滴冷汗。
方才,若非一个土块飞来击偏剑身,那一剑已经贯穿小玉的要害。但若非那个土块让他心生警惕,现在命丧陷阱的人就是他。
想到这里,东门朝日心有余悸地吩咐:“你们,追上。”
“这令人愉悦的声音,”无我公子闭目分辨,“不是那条无声鱼呢。幸运不过三,下次,没下次了。”
鲁缺背着小玉蹒跚而行,留下一地血迹。为了不成为拖累,小玉拔出风间始所赠匕首,割断捆缚自己的布带,从鲁缺背上跌落。
鲁缺震惊地扶起小玉:“小玉,你做什么!”
“到了啊,黑……黑水城,到了。”
“哈?还没,还没啊!”鲁缺大声呼唤着小玉,“小玉,小玉啊!”
“想回黑水城吗?”无我公子一掌劈晕鲁缺,“不如我帮你们。”
小玉抬手抚摸鲁缺的脸:“爹……爹亲。”
无我公子踢开鲁缺,一手打开空间之门,一手将小玉扔进通道。
“再来就是你了。”无我公子打量着鲁缺,从他身上摸出一口刀,“伤得不够重啊。”
无我公子一刀捅穿鲁缺腹部,随后将他也扔进了空间通道。
无我公子提刀等待了一阵,东门朝日与墨家杀手围上,一道婀娜的身影款款而来。
“鲁缺呢?”
无我公子一抖英雄斩,沾染的血珠四散飞溅:“死了。”
“我……”凰后旋身取出两截裂羽铳,瞬息组装填充完毕,枪口对准无我公子的脑袋,“该相信你吗?”
“重要吗?”无我公子瞥了一眼凰后,“老五。”
砰——
凰后看向举着裂羽铳的雁王,两人的枪口一同冒着青烟。
无我公子射出血丝,捡起被拦截的子弹:“你认输的方式,真是特别。”
“这是回礼。”雁王将裂羽铳变回断云石,“鲁缺,没死。”
“重要吗?”无我公子挽了一个刀花,“反正,你没机会再见他了。”
“这是第三赌?”
“不是。”
雁王将手背在身后,气势震退墨家门生:“那就不重要。”
东门朝日向凰后汇报道:“师者,剑无极距此地尚有八里十五丈。”
“哈,是啊,不重要了。”凰后将裂羽铳收起,瞥了一眼无我公子,带着墨家门生离开。
“还有六个时辰。”雁王留下一句莫名的话,转身离开了乱石岗外围。
无我公子收起英雄斩,闭目等待剑无极到来。八里之外,剑无极正与杀手缠斗,忽闻一声哨响,众杀手迅速撤离干净。
“啊?怎会忽然间全部都撤退了?啊,不对!”剑无极沿线一路狂奔,“沿途全是打斗的痕迹,有血迹有尸体,还有一堆乱石堆。哈?你……”
“人已经回到黑水城,”无我公子转身看向剑无极,“辛苦你了,剑无极。”
“啊?是什么时候……算了,人救出来就好。”剑无极摆了摆手,不再深究这个问题。
“我去见一个故人,”无我公子走入空间通道,“六个时辰内回来。”
“漩涡洞,不对,是空间通道!”剑无极愕然看着通道闭合,“这个人难道是……这怎有可能!”
“幸好还记得位置。”无我公子走出空间通道,抬头环视还珠楼附近,发现了一座广泽宝塔。
还珠楼花园之中,欲星移正在向凤蝶确认可用战力。剑无极离开还珠楼,除了暂时留下的梦虬孙与冽风涛,就只剩坐着轮椅的温皇。
“先前我们被玄狐追杀,是剑十一解围。永夜皇与雁王来访还珠楼,主人突然化为任飘渺……”
欲星移打断了凤蝶的话:“雁王来过?”
“嗯,而且好像与主人是旧识。赤羽先生曾说,此人危险非常,你也认得他吗?”
欲星移沉默了片刻,没有再提及雁王,而是询问凤蝶对恢复温皇的看法。
凤蝶看了一眼冽风涛:“永夜皇来访之后,我便已经做好准备了。”
“嗯~我明白了。”欲星移看着凤蝶说道,“凤蝶姑娘,我需要将冽风涛与梦虬孙带走,至于你与温皇,就好好待在还珠楼吧。”
梦虬孙忍不住抗议道:“看到鬼,是不能只带走一个吗?”
“还珠楼会保护他们。”
冽风涛与凤蝶告别之后,准备跟着欲星移离开,然而欲星移似乎还在等待什么。
梦虬孙不悦地质问道:“喂,不是讲要出去,你待着不动是什么意思?”
“再等一人……”欲星移神情微变,急急离开后花园,“不对!”
“啊?什么不对?欲星移,欲……”梦虬孙疑惑地摸了摸头,“看到鬼,走这么急,到底什么情况?”
“跟去看看。”
砰——
一声剧烈的爆炸,宏大气浪席卷四方。地砖掀腾,花瓶炸裂,窗帘破碎,装修雅致的房间顿时面目全非。
室内轮椅之上,一人银发飞扬,周身剑意凛冽。而在他的对面,一人白发青衫,剑指散逸白烟。
“许久不见了,神蛊温皇。”无我公子嘴角微扬,“欸~该说——秋水浮萍任飘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