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军卫倒戈,曾经保卫苗疆的精锐部队竟是变为魔世英勇精良的中军主力。铁骕求衣与风逍遥来不及震惊,妖魔海如潮冲击而来,铁军卫、修罗军趁势架梯登墙。
落石、箭雨轮番上阵,苗军抵挡铁军卫、修罗军的同时,不得不分心应付盘旋上空的妖魔海。友军兵戎相向,妖魔遮云蔽日,苗兵军心浮动,边关岌岌可危。
万里边城虽然易守难攻,但面对训练有素的铁军卫与恐怖难缠的妖魔海,守城将士仍是寡不敌众,苦苦支撑,在合攻之下渐露败势。
眼见守城无望,铁骕求衣立刻下令弃守,率领驻边苗军撤离万里边城,退守至三十里之外。不到一天的时间,万里边城已换上修罗国度的旗帜。
而在另一边,捕鱼计划顺利进行,双尊谨记永夜皇的吩咐,并没深入太虚海境作战,而是在入口设下网中人所编织、带有邪毒的蛛网后,攻击那颗浮在空中的水球。
当鳞族士兵走出入口之时,纷纷落入沾黏坚韧的蛛网之中,随后招待他们的便是无数麻沸散和一张巨型渔网。
鬼祭贪魔殿之中,永夜皇敲打着石座扶手,斜睨着杀生鬼言说道:“阎王鬼途有药材,我们有钱,合作起来刚刚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本皇会让飞狐与你一起去。”
“天兵仔领命!”
派遣完毕之后,永夜皇躺在青石王座上,闭上双眼自言自语道:“现在,鬼祭贪魔殿只剩本皇一魔。中原,你们敢乘虚进攻吗?”
黑水城中,众人聚集在冥医屋前,神田京一担忧地看着赤羽道:“啊,军师,你真正要一个人去魔世?你就不怕疯女人让你悲哀?”
“赤羽先生。”俏如来担忧地看着赤羽说道,“这样太冒险了。”
“不必担心。”赤羽用折扇敲打着掌心,“如果她真想杀我,在西剑流时,吾便已经死了。她留吾一命,正是因为总司。”
“但是我们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俏如来摸了摸受掌的位置,“俏如来不敢肯定,她会继续手下留情。”
众人顿时陷入了沉默,永夜皇几番顾念旧情,但是他们却利用这份情谊,反过头牵制她。想起她接下一剑无悔时露出的欣慰,剑无极与雪山银燕更是心情沉重。
雪山银燕紧紧捏起拳头:“就算她是永夜皇、是敌人,利用她对我们的感情对付她,这种行为难道不比黑瞳更卑鄙?”
“你们不过是听从安排。”俏如来紧紧揪住胸前的衫,“利用感情的人……是俏如来。真正卑鄙的人,是我。”
永夜皇现身挡剑的那一刻,他是头一回如此不知所措,心中顿时产生一个念头,如果他不做些什么,自己会永远失去他的凰儿。
所以他仓惶地大声呼唤,想要挽回再次离去的人,但她却始终没有回顾一眼。
“俏如来!”赤羽敲击的动作一滞,语气略显无奈地说道,“为了对抗魔世,我们只能这样做,不是吗?只是……失败了。”
俏如来惭愧地低下头:“是俏如来无用,没能杀死网中人。”
“这怎能怪你?”赤羽安慰俏如来道,“墨狂本就损毁严重,网中人更非易与之辈。但吾没想到,永夜皇会这么快赶到。吾更没想到,网中人竟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你不如网中人。他能为凰儿付出性命,你却只会伤害凰儿。』
“网中人……”想起元邪皇的话,俏如来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佛珠。他还记得自己的回答,那时有多信誓旦旦,现如今就是多么可笑。
“元邪皇说得不错,我不如他。”俏如来的心中复杂万分,“我以为我在救凰儿,但真正伤害她的人,是俏如来。”
剑无极愤愤不平地说道:“虽然这次是你的不对,但你跟大姐头的事,关这元邪皇屁事啊?!”
“他是凰儿的父亲。”
“呃……”剑无极顿时无言以对,随后更加愤慨地说道,“就算是丈人爸又怎样,他对你们之间的事根本就不了解,有什么资格指指点点啊!”
“他什么都了解。”俏如来闭目无奈地说道,“元邪皇能借遗物感知外界,所以凰儿身边发生的一切,他全部知晓。”
“什么?!”剑无极顿时目瞪口呆,“你的意思是元邪皇一直在偷听你们?包括……这个变态!”
大匠师的神情显得异常凝重:“之前你说,她真正的目的是复活元邪皇?”
“是,而她只差最后一项遗物,枯髓咒怨。”俏如来与赤羽对视一眼,“所以我才请赤羽先生,约战凰儿,将达摩金光塔作为战场。这是于我有利的战场,也是凰儿必经的战场。”
“一定要战吗?”神田京一看着俏如来说道,“难道你们只能悲哀?”
“如今正面开战,已无转圜的余地。”赤羽看着俏如来说道,“这次的计划失败,铁军卫沦陷,倒戈攻打苗疆。魔世进攻海境,鳞族亦是自顾不暇。要终结魔祸,这场战斗避无可避。”
“这一战,你必须赢。”大匠师的语气十分严肃,“你是钜子的传人,只有你能阻止她。废苍生已经开始重铸墨狂,就算不能完成护世之兵,也能保证你与永夜皇一战。”
“俏如来一定会打败她。”俏如来眼神坚毅地说道,“我不能让她复活元邪皇,更不能让她坠入深渊,粉身碎骨!”
“简直太对了。”剑无极忍不住赞叹一声,“只要老丈人复活不了,就免担心他会拆散你们。”
赤羽若有所思地打开折扇:“吾终于明白,她为何会选择你了。融入黑暗的人,不是沉沦苦海,便是追寻彼岸。明渊凰,非是明渊之凰,而是渊凰。”
俏如来微微一愣,想起了很久之前,她对自己讲过的话:『所谓神,不过是人在苦难中信仰的寄托而已,所以吾不信神的存在。但若吾陷入无边苦海,谁能救吾上岸,他就是吾的神。』
“你是暗,是魔,是永夜皇。”俏如来抚上心口,垂眸低声自语道,“那我,就做你的光,你的神,你的……俏如来。”
空荡荡的鬼祭贪魔殿中,永夜皇闭目躺在王座之上,等待黑水城的贵客到来。
就在此时,魔世通道之中,传出森森剑意。踏出的魔,周身散发冷冽的气息,宛如罩上一层寒霜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悲怨,踏步,便往大殿而行。
“嗯?”永夜皇察觉森冷剑意,一双血眸蓦然睁开,“不是鬼飘伶,也非西经无缺,你是……”
永夜皇侧目看向走入大殿的黑衣剑客:“玄狐。”
“这种气息……”玄狐抬起一双玫红色的眼眸,“我记得你,你曾在我的身上,留下无法复制的剑痕。你是……血月孤红,应零。”
“琴声绘剑意。”永夜皇将双手枕在脑后,换了一个更舒服的躺姿,“非是剑招,不是剑法,不存剑势,更无剑路,你要如何复制?”
“琴声……剑意……嗯……”玄狐沉吟了一阵,看着永夜皇说道,“我能感觉,你的身上不止一种剑意,我要看你的剑。”
“你已经看过。”永夜皇收回了目光,闭目躺在王座之上,“求剑无悔,本皇也让你如愿了。”
“但你说过,那不是剑法。”玄狐无感的眼神落在魔的身上,“你是最顶尖的剑客,一定能让我看到最顶尖的剑法。”
说着,玄狐拔出了腰间的剑,森然的剑意弥漫整座大殿:“出剑。”
“在你面前的,是永夜皇,是你无可撼动的存在。”永夜皇侧目看向玄狐,两人相近的眼神相对,各自看到了对方的执着。一者求剑,一者求死,然而,皆是无悔。
“不求撼动,只求一剑。”
“执迷不悟的铁,就像曾经的吾。”永夜皇不由感慨一声,从青石王座上站起,“也罢,如你所愿。”
永夜皇的手中凝化血戮,杀生之剑骤现,无边杀意笼罩整座大殿,针对生物的恶意令人胆寒。就连铁精玄狐,亦是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刺激。
“这种感觉……”玄狐肯定地看着永夜皇道,“你能让我见识到最完美的剑法。”
“原来如此,你来到人世,是为了止戈流。”永夜皇的双指拂过血戮,莹如晶玉的剑身亮起红光,“先是帝女精国,再是玄狐,公子开明对俏如来还真是惦记。”
玄狐记起自己来到人世的目的,立即追问永夜皇道:“你知道俏如来在哪里吗?”
“知道,但暂且不谈。”永夜皇一甩邪剑,血戮剑锋斜指地面,“出剑吧,本皇不喜先手。”
“嗯……”玄狐微微颔首,挥剑冲向永夜皇,速度快到不可思议。永夜皇背手格剑再交锋,挥刃尽是朴实无华的基础剑式。
双剑交接碰撞,激发灿烂火花,气势震动议事大殿,沙砾不断自屋顶落下。
“一剑——”永夜皇滑步后撤,膝一曲,脚一沉,血气在腰间凝化剑鞘,“无极!”
蓄力拔剑出鞘,脚步快而无常,剑势利而无定。玄狐透析剑招之后,从容跟上永夜皇的剑速。
“一剑无极……极好的剑招。”玄狐的心中顿时升起一种满足感,“我收下了。”
“一剑无极。”永夜皇甩起血戮,落下瞬间握剑挽花,挥出一道势不可挡的剑气。
“嗯?”玄狐立刻挥剑挡招,然而剑气锐利至极,剑光疾如飞电,快到不及抵挡。原已透彻的剑招发生变化,玄狐讶异的同时,肩上竟遭一剑贯穿。
“一剑——”永夜皇执剑背于身后,无数剑影分化如屏,汇聚不可思议的一剑。
“剑劫,始界洪荒。”玄狐的周身亮起紫光,随即化作飘忽的黑影,剑路捉摸不定,快慢变异无方。
“无极。”永夜皇散血戮,成剑指,随心所欲而动,身形变化无常。玄狐失去目标的瞬间,一道光剑贯穿要害而出。
“啊……”手中的剑砸落在地,玄狐低头看向透体光刃,随即颤抖着转身后望,“同样的招式,为什么……会有不同?”
“现在的你,无法理解。”永夜皇抽出指尖光剑,冷漠地看着玄狐倒地死去,“甚至可能永远无法理解。”
溢出的魔气并未散去,而是浮于尸身之上。永夜皇检查着玄狐的尸体,并没发现任何改变的迹象。
“没变成铁精,仍可死而复活。”永夜皇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只有满足他的执念,才能让他彻底倒下。见识最完美的剑法,就是铁精的执着。”
“墨狂……血戮……”永夜皇盯着玄狐的尸体,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千年铁菁,幻化人形,乃是最完美的铸材。难道,这就是天意吗?不管是否天意……公子开明,你这份礼物,本皇收下了。”
“求剑无悔,求死无悔。”永夜皇背手回到王座坐下,闭目等待着玄狐复生再起,“本皇会满足你的执念,然后……让俏如来满足吾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