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使东常缘离开之后,朱祁钰又将曹鼐等人召来文华殿。“本王决定,以朝廷之名义给倭国下达国书,命其严查海上走私,助我大明剿倭,诸位以为如何?”朱祁钰说话的时候,一改往日优柔寡断的模样,语气很是果断。曹鼐等人对视一眼,然后说道:“当该如此!”若是能从根源上断了倭寇的销赃通道,就相当于打仗没了补给,这时候再出兵剿倭,效果定事半功倍。张益却若有所思地说道:“微臣担心,倭国多半会虚与委蛇,表面上应承,背后却继续暗中支持倭寇……”“这个好办!”没等他说完,朱祁钰便说道:“所谓擒贼先擒王,直接下旨,命备倭卫即赴倭国,对其国主发起警告,倘若对方不予理会,休怪我大明将士踏平倭国,如此,就再没有倭患了!”曹鼐倒吸一口凉气,郕王殿下何时变得如此激进了?就为了一些流窜在沿海的倭寇,直接对倭国宣战?更何况,那些贼寇都是从倭国领土上流落海外的亡命之徒,人家管不了也说得过去啊……“殿下的提议……事关两国外交,是否应该先呈报皇上,再行定夺?”朱祁钰面色不善道:“就算是呈奏皇上,我们做臣子的也该拿个章程出来,曹阁老,出兵剿倭之事就交给内阁和兵部,尽快拿个章程出来,本王再去呈送御前。”曹鼐很是纠结,按理说,这种只要六部和内阁递上章程,事情基本上定了,我们刚才说的是跟皇上说一声,问问皇上的意思,可没说建议开战啊……朱祁钰却丝毫没有感觉有什么问题,看着几人说道:“莫非诸位觉得不妥?”曹鼐皱眉道:“这样的话……是不是反应过激了一些?”啥都没搞清楚呢,就要干人家,太狠了点吧!朱祁钰反问道:“曹阁老既然觉得不妥,不妨谈一谈,对倭寇之患如何打算?”曹鼐咳嗽一声,然后说道:“下官只是觉得,兴师动众未免太过了一些,再者说,倘若到时候……我大明出师不利,朝廷骑虎难下,又该如何?倭国虽是贫弱,却也非省油的灯。何况,倭国与我大明隔海相望,只因零星倭寇,就大加征伐,是不是……过于激进了些?”这番话倒也不算错,站在首辅的角度,不能动不动就打打杀杀,要考虑到整个国家的利益。高毂紧跟着说道:“下官也认为该当周全考虑,徐徐图之。”三个人都觉得郕王有点过了,若是皇上这么说,大家还能商量商量,可是,你毕竟只是个监国,皇上还没发话呢,你就嚷嚷着开战,朝中诸位大臣会怎么想?皇上又会怎么想?朱祁钰却摇头道:“若如此,这倭寇问题,只怕永远无法解决,大明哪怕再如何剿倭,剿了一批,又来一批,到头来白白浪费了钱粮,不胜其扰。”曹鼐等人对视一眼,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无奈二字。打仗就意味着数之不尽的钱粮,还会关系到邻国的态度,大明是否师出有名,还有种种其他繁琐的问题,确实令人头大。可是,若放任不管,倭寇隔三差五就上岸袭扰,也不是个事。想到这里,曹鼐似乎妥协了几分,说道:“可先下旨申饬,若倭国态度诚恳,再进行下一步商谈,如若不然,再考虑出征的事。”朱祁钰点点头,说道:“那边放一道旨意给倭国国使,狠狠申饬其过失!”曹鼐愈发感觉到,郕王似乎颇有几分想扩大事态的意思,申饬就是申饬呗,还狠狠申饬,这是担心两国打不起来?皇上跳着脚要打安南,你又要打倭国,你们兄弟俩可真行!先是申饬,倭国若是没有反应,势必是更严厉的申饬,可若是倭国依旧故我呢?难道真的要打一仗?三人顿时有些无语,我大明一直都是仁义之师,何时变的如此好战?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回到文渊阁,三人开始对视,大眼瞪小眼。半晌之后,文吏上了热茶,曹鼐端起茶碗,说道:“两位,别坐着了,按照郕王说的,准备章程吧。”高毂说道:“倘使若是倭国依旧故我,犯我大明威,大明真到了征伐的地步吗?自海禁以来,我们的军队多年没打过海战,水师可用吗?”张益也皱着眉头,说道:“听说倭人好勇斗狠,即便是一群下海的流浪武士,战力也颇惊人,否则,东南不会令倭人为祸百年之久。区区倭寇都已经让朝廷不得安宁,可想那诺大的倭国,更是不可同日而语,真要打仗,着实令人担忧。”三人正聊着,兵部左侍郎陈汝言到了。“见过曹大人,见过张大人,见过恩师!”高毂点点头,说道:“汝言,你来的正好!”陈汝言是高毂的学生,两人平日关系匪浅,于是,高毂将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殿下欲发兵倭国?”高毂说完,反倒把陈汝言吓了一跳。刚从漠北回来,安南的事还没说清楚呢,现在又要打仗?干什么啊?我们兵部容易吗,这一天天的……“三位大人为何不劝一劝啊,这仗……岂是说打就打的?”高毂摆摆手,说道:“也没说要打仗,先下旨申饬,然后看倭国的态度,你们兵部先拿个章程出来,以防万一。”“可是,于大人去了淮安府,卑职担心……”高毂不满道:“于谦不在,你就不会做事了?”陈汝言思来想去,最后叹了口气,说道:“那好吧,兵部全权配合,只是章程拿到皇上面前的时候,三位大人一定要劝一劝,国家大事,不是儿戏!”“放心吧,我们心里有数!”陈汝言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出了文渊阁。三人继续大眼瞪小眼,半晌,曹鼐突然说道:“不对!”高毂问道:“哪里不对?”“皇上呢?这几日……谁看到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