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智聪跪拜行礼,双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个手势。“卿家平身!”朱祁镇点了点头,说道,“朕今日召你前来,是想问一下,京城中有没有什么颇具规模的民间组织?”杨智聪上前来,拿起御案上的笔写了两个字——白莲。看到这两个字,朱祁镇皱顿时起眉头,问道:“白莲教不是已经被太祖高皇帝剿灭了吗?”杨智聪轻轻摇了摇头,又写了几个字:死灰复燃。朱祁镇脸色阴沉,半晌之后,又问道:“最近发生的两起店铺杀人抢劫案,你知道吗?”杨智聪提笔写下一个字:三。“三起?”朱祁镇疑问道,“不就是两起吗?”杨智聪继续写道:半月之前,同福货栈。半个月前,朱祁镇还在大漠里吃沙子,还真不知道同福货栈的事。思索片刻后,又问道:“听雨阁的头牌,宋顾惜,你知道吗?”杨智聪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朱祁镇看的明白,杨智聪的意思是知道这个人,但是不知道其背后有什么特殊身份。“这个人有问题,朕已经让锦衣卫去查了,可是,朕担心会打草惊蛇,你在暗中查一查,有什么发现,随时向朕呈奏!”…………第二天,朱祁镇还是睡到自然醒,正喝粥呢,怀恩前来通传,郕王求见。“让他去御书房候着!”可怜的朱祁钰,每天凌晨三点就要起床,刚刚上完早朝,饭都没吃一口,便来到御书房乖乖等候。干等着也是无聊,四下看了看,发现桌上散落着很多图纸。他好奇地拿起一张,看了几眼,顿时神色古怪。敢情皇上不上朝,就在研究这玩意?再说了,这是个啥啊,怎么看着像是烧水的炉子……“吾弟久等了!”听到身后声音响起,朱祁钰赶忙放下图纸,转身行礼。“臣弟见过皇上!”“免礼!”朱祁镇摆了摆手,然后说道,“此处没有外人,坐下说吧!”“谢皇上!”朱祁钰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上,说道:“臣弟前来,是有几件事要向皇兄当面禀报。”朱祁镇点头道:“什么事?”朱祁钰拿出一张纸条,说道:“这是关于此次出征将士们封赏的明细,是兵部和内阁拟定的章程,请皇兄过目。”朱祁镇接过后,从头细细看起来,兵部尚书邝埜,加太子太师;泰宁侯陈瀛,授特进荣禄大夫;襄城伯李珍,进爵襄城侯,加太子太保;平乡伯陈怀,加太子少保;禁卫统领樊忠,进爵忠武伯;兵部郎中罗通,晋升为兵部右侍郎使……“这个章程是不是于谦起草的?”朱祁钰有些诧异,问道:“皇兄早就知道?”“那倒没有!”朱祁镇摇了摇头,说道,“于谦这人做事有个特点,就是绝对公平,所有人的封赏不偏不倚,有理有据,只不过……”朱祁镇迟疑了片刻,又翻到头来重新看了一遍,问道:“其中为何没有英国公?”“关于英国公的封赏,于谦和内阁都拿不定主意,臣弟也不敢擅自做主,还需要皇兄亲自决定。”“该赏就赏啊,有何为难?”“皇兄!”朱祁钰神色纠结,道,“英国公现如今是太师、光禄大夫、左柱国、翊连佐理功臣,已经赏无可赏。”朱祁镇明白了,像张辅这种级别的功勋,再赏就只能封王了。“要不就封个异姓王?”朱祁钰浑身一哆嗦,说道:“皇兄要慎重啊,我朝祖制,异姓不得封王,除非是……”除非是死后追谥,不过人家英国公还活的好好的,这种话说出来晦气,便咽了回去。“那你说咋办?”“臣弟也没主意,只能由皇兄做主。”朱祁镇想了想,问道:“当初中山郡王北伐归来,太祖高皇帝是怎么赏的?”张辅现在的情况和当年的徐达很像,徐达出征之前已经累官至太傅、中书右丞相、参军国事兼太子少傅,封魏国公。北伐攻破元大都,把残元势力赶回漠北,再次立下不世奇功,这下子把朱元璋难住了,因为已经赏无可赏了。朱祁钰回道:“臣弟不知。”朱祁镇琢磨了半晌,然后一拍桌子,说道:“干脆,便封个王!”“啊?”朱祁钰顿时紧张起来,劝说道,“如此有违祖制,皇兄……考虑清楚了?”“你是担心那帮清流跑出来聒噪?”朱祁钰点头道:“皇兄此举定会引起朝堂震动。”“让他们说去,说破了天,还能抹杀人家的功劳是怎的?”朱祁镇满却是脸不在乎,继续说道,“英国公战功赫赫,就该得到封赏,谁要是不服,让他也去立个功给朕瞧瞧!”朱祁钰又问道:“皇兄打算给英国公封个什么王?”“吾弟以为……”朱祁镇突然笑了笑,问道,“交趾郡王如何?”朱祁钰顿时愣住,什么意思啊,交趾不是早就放弃了么?太宗皇帝征安南后改设交趾布政使司,但是内乱不断,至宣宗时期,就是这两位的老爹,秉承仁宗皇帝休养生息的政策,干脆放弃了交趾,册封陈暠为安南国王,从此以后,安南重新成为明朝的附属国。至此,这个新省回到大明名下只有二十一年,再度分离出去。朱祁镇脑子转了转,说道:“先帝册封陈暠为安南国王,却没说撤销交趾布政使司,你说是不是?”“这……”朱祁钰糊涂了,这还需要单独发一道诏书吗?都已经册封国王了,还不够明白吗……朱祁镇又问道:“当初太宗皇帝改安南为交趾,这个没问题吧?”朱祁钰点头道:“没问题!”“那就是了!”朱祁镇两眼放光,继续说道:“先帝册封陈暠为安南国王,其实只是个名号,就好像太祖皇帝册封国公,像魏国公、韩国公、郑国公、曹国公、宋国公……等等,这个魏国、韩国、郑国、宋国都是春秋战国时期的诸侯国的称呼,只是个名号而已,并不代表魏国公就可以复辟魏国,韩国公就可以复辟韩国,你说是不是?”不知为何,朱祁钰竟然感觉很有道理,忍不住点了点头。“所以说啊,这个安南国王亦是如此,给他册封了个名号,并不代表他就可以复辟前朝,对不对?”“好像……是这个道理!”朱祁钰皱着眉头,说道,“可是我军早已撤回中原,失去了对交趾的控制。”“这就更好办了!”朱祁镇笑了笑,说道,“军队撤回来,可以再开过去啊!”朱祁钰寻思了一会儿,说道:“皇兄,臣弟心里没底,不如还是和内阁商量一下吧。”“你就把朕的意思原封不动地转达,内阁有什么问题直接来和朕说!”“就按皇兄说的办,臣弟告辞!”朱祁钰打定主意后便转身离去,刚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拿出一份图纸。“对了,皇兄,这是工部呈上来的忠烈祠建造图纸,请您过目!”朱祁镇只看了一眼,便说道:“问题太多了,朕得亲自改一改,你先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