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下班会议的结束,我在厨房第一天的工作算是画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东北兄弟,一会你跟我一起走,我带你去宿舍。你的行李让他们骑车的先给你带回去,要不然拿着太沉。”更衣室里冯现德对我说道。
“嗯?宿舍很远吗?”我问了一句。
“不算远,走路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但是你这行李太多了,你不嫌累啊?”冯现德歪着头对我说道。
“哦,那行,那就让他们带回去吧。”我点点头回答着。
“你不用担心,咱们这没有那些偷鸡摸狗的人,你东西丢不了啊。”说着他就把我的行李拿了出去,随后叫来两个人让他们先带回宿舍。
说实话,我从来不认为对人有防范之心是错的,即使冯现德一再说不会丢,我依然心里不踏实。可是为了尽快融入集体,我还是选择听他的话。
或许是我当天干活表现得还不错,冯现德一路上和我说了很多店里的事情,让我对这个店有了一个充分的了解。
我们店是二十四小时营业,两个店长一人带一班,每个月白班和夜班回换一次,店里的员工基本上都和两位店长有些亲属关系,外聘员工很少,所以大家都很和睦。而我所在的白班再有几天就要上夜班了,所以我需要尽快学习怎么为别的岗位提供辅助……
听着冯现德各种介绍,我的心里也开始有了自己的盘算,洗碗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很快我们便来到了一条小巷,两侧没有路灯,小巷里漆黑一片,根本看不见前方的路。
看见这种景象我内心不禁叹了一口气“怎么宿舍都是选在这样的地方?找有光亮的房子犯法吗?”
我们一直向巷子的最深处走去,直到小巷尽头我们才拐进左边一个更小的胡同,这时冯现德对我说:“前面那个有光的地方就是宿舍了。”
我抬头看着前方泛着光亮的位置,仔细听着里面传来的说话声,不知为何,我还听见隐约的哭声和嚎叫声,但是这些声音总是有一种飘忽的感觉,若隐若现。当时我并没有在意这种感觉,只以为是风声的干扰,直到后来我遇到一些事情才知道这个宿舍最大的秘密……
进到宿舍小院我先是一愣,紧接着内心就是一阵抗拒。原因无他,宿舍是男女合宿。大门口是洗漱间和卫生间,院里只有一间大房子,房子中间是客厅,两边各有一个卧室,左边是女生宿舍,右边是男生宿舍,隔音效果非常差。最重要的是女生宿舍的人都穿着紧身秋衣在院子中来回走动,这让我感觉很拘束。
“三哥,我睡哪儿?”看着我那些摆放在客厅的行李,我抬头对冯现德问道。
“你就睡这儿。”冯现德指了指客厅说道。
听见这话我心里顿时不满,心想“虽然我不是关系户,你也没必要这么针对我吧”,皱着眉头问道:“这连个床都没有怎么睡?”
冯现德突然笑了起来说道:“想啥呢?怎么可能没有床啊,我一会就去搬床,咱俩都在这睡。”说完又偷偷凑到我面前小声的说:“我早就想出来睡,男生那屋太臭了,我又觉得自己在外面没意思,正好你来了,我看你也是个干净利索的人,怎么样,你介不介意和我在客厅睡?”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也是让我一愣,但是有这样的机会我还是要抓住的,毕竟县官不如现管,将来我要跟谁学手艺,还是他说了算的。
知道自己误会了,我瞬间笑了起来:“没问题啊,人多我也嫌烦,咱俩正好清净。”
随后冯现德拍了拍我肩膀笑道:“走吧,搬床去。”
很快我们就搭好了上下铺,铺好了行李。期间偶尔有人要过来帮忙都被冯现德挡了回去,同时还用犀利的语言刺激了对方。
随着夜幕越来越深,小院里也逐渐安静了下来。就在我们都陷入熟睡的时候,我却被一个声音惊醒了……
“铛……铛铛……嚓……铛……铛铛……嚓……”我瞬间睁开眼睛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同时脑子开始思索这是什么声音,为什么这么熟悉。
“铛……铛铛……嚓……”声音再一次响起,为了不惊动上铺的冯现德,我悄悄起身穿好衣服来到院中,想要听个仔细。
声音来自大门外但是很清晰,时而远时而近,突然一个灵光出现在我脑子里,让我心中一惊。
草!这地方怎么会有更夫?这个年代怎么会有更夫?
没错,我听见的声音就是电视里经常出现的巡夜更夫打更的声音。
我深吸一口气回到床边,从行李里面拿出五帝钱戴在了手上。
原本我并不想管这事,但是想到以前的经历,或许能得到点意想不到的好处,于是我就打算出门一探究竟。
悄悄打开大门,我顺着黝黑的胡同慢慢来到了小巷,漆黑的小巷在月光微弱的映衬下反而显明亮了一些,至少比回来的时候亮了一些。
“铛……铛铛……嚓……”这一次打更的声音更加清晰。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头戴圆帽,身穿单挂长袍的人一手拿着梆子,一手拿着槌在那里敲着,那几声“铛铛”的声音就是他发出的。
梆子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身穿长袍,却头戴锥顶圆帽的人抬着一个锣,每一次梆子人敲完他们就敲一下那个锣,那一声“嚓”就是那个锣发出的。虽然锣看起来很大,但是敲击时声音并没有持续很响。他们就这样在巷子里来回的走着,一遍又一遍敲击着,而我就隐匿在黑暗的胡同口偷偷观察着。
观察了一会后,我发现他们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异动,我便开始沉思了起来,到底要不要出去。如果处理不好动起手怎么办?惊动了别人会不会觉得我是个疯子?会不会丢了工作?一系列的问题出现在我脑子里。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一个声音打破了宁静。
“小弟,三更了。”
我猛然抬头看着眼前的更夫,由于离得很近,我可以清晰的看见他的脸。凹陷的脸颊和眼窝使他的面骨显得有些突出,轻薄的嘴唇配上向两侧咧开的嘴角,显得异常诡异。
“小弟,三更了。”梆子人轻轻说道。
我翻了一个白眼心想到“老子不找你麻烦你还不赶紧滚蛋,竟然还主动来找我?自己找死怪不得我了。”
“谁让你们在这打更的?”我反问了一句。
梆子人并没有回答我,而是继续说道:“小弟,三更了。”
听见这话我皱了皱眉头,没有在说话,而是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看他到底能不能看见我。
就在这时他转身又回到巷子里开始敲梆打更。
“怎么回事?看不见我?或者不是对我说话,他只是重复生前的动作?”我心里想了想,于是便走出胡同,跟在了敲锣人的身后,决定一探究竟。
我们在小巷里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后,只见梆子人突然停住,随后转头向左侧说道:“才回啊。”说完便继续向前走,同时敲梆的声音也继续传来。
看到这一幕我站在了原地,不再跟上去。
“原来是重复生前的事情,也是个可怜人。活着干着更夫的辛苦工作,死了还干着生前的工作,我就送你一程吧。”我喃喃自语的说道。
随后我拿出五帝钱抓在手里,向前走了几步,随后我又停了下来。
眼睛盯着梆子人他们越走越远,身影也开始逐渐变的模糊,用力攥了攥五帝钱,我最终还是没有下去手。
“算了,也许这是你生前最后的念想吧。”我叹了一口气重新回到了小院。
自此以后,我每晚都能听见打更人的梆子声,也都会想到那句可能是他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
“小弟,三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