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十余名蒙着脸的黑衣男子早就排成了个半圆形,将几人围在弧形之内。
这十余人手中所持大都均是长剑,另一小半或持双刀,或握软鞭,没一个使沉重兵刃。
俞莲舟抱臂而立,自左而右的扫视一遍,神色冷然,并不说话。
中间一个黑衣人右手一摆,众人忽地两旁分开,各人微微躬身,手中兵器刃尖向地,抱拳行礼,让出路来。
俞莲舟还了一礼,昂然而过,金潇携船家随其后,走出圈子后,金潇推了船家一把,让他趁机离开。
黑衣人也没有阻拦,放其离开。
这些人等俞莲舟、金潇和船家走出圈子,忽地向中间一合,封住了道路,将张翠山等三人围住,青光闪烁,兵刃一齐挺起。
张翠山哈哈一笑,说道:“各位原来冲着张某人而来。摆下这等大阵仗,可将张翠山忒也瞧得重了。”
中间那黑衣汉子微一迟疑,垂下剑尖,又让开了道路。张翠山道:“素素,你先走!”
殷素素抱着无忌正要走出,猛地里风声响动,五柄长剑一齐指住了无忌。殷素素吃了一惊急忙倒退。那五人跟着踏步而前,剑尖不住颤动,始终不离张无忌身周尺许。
俞莲舟双足一点,倏地从人丛之外飞越而入,双手连拍四下,每一记都拍在黑衣人的手腕之上,四柄指着张无忌的长剑一一飞入半空。
这四下拍击出手奇快,四柄长剑竟似同时飞上。
他左手跟着反手擒拿,抓住了第五人的手腕,中指顺势点了那人腕上穴道,但觉着手处柔软滑腻,似是女子之手,急忙放开。
那人手腕麻痹,当的一声,长剑落地。
那五人长剑脱手,急忙退开。
此时金潇跃回圈内,和张翠山将殷素素和张无忌护在身后。
月光下青光闪动,又是两柄长剑刺了过来,但见剑刃平刺,锋口向着左右。
每人使的都是一招“大漠平沙”,但剑势不劲,似无伤人之意。
俞莲舟心道:“昆仑剑法!原来是昆仑派的!”
待剑尖离胸将近三寸,突然胸口一缩,双臂回环,左手食指和右手食指同时击在剑刃的平面上。
这两下敲击中使上了武当心法,照理对方长剑非出手不可,岂知手指和剑刃相触,陡觉剑刃上传出一股柔劲,竟将他这一击之力化解了一小半,长剑并未脱手。
但那二人终究抵挡不住,腾腾腾退出三步。一人站立不定,摔倒在地,另一人“啊哟”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自六艘小舟横江以来,对方始终没一人出过声,这时“啊哟”一声惊呼,声音柔脆,听得出是女子口音。
中间那黑衣人左手一摆,各人转身便走,顷刻间消失在灌木之后。
但见这些人身材苗条,显是穿了男装的女子。
俞莲舟朗声道:“俞二、张五多多拜上铁琴先生,请恕无礼之罪。”
那些黑衣人并不答话,隐隐听得有人轻声一笑,仍是女子之声。
殷素素将无忌放下地来,紧紧握住他手,说道:“这些大半是女子啊。二伯,她们都是昆仑派的么?”
俞莲舟道:“不,是峨嵋派的。”
张翠山奇道:“峨嵋派的?你怎说多多拜上‘铁琴先生’?”
俞莲舟叹道:“她们自始至终不出一声,脸上又以黑帕蒙住,那自是不肯以真面目来示人了。”
“五剑指住无忌,那是昆仑派的‘寒梅剑阵’,两人平剑刺我,又使昆仑派的‘大漠平沙’。”
“她们既然冒充昆仑派,我便将错就错,提一提昆仑的掌门铁琴先生何太冲。”
殷素素道:“你怎知她们是峨嵋派的?认出了人么?”
俞莲舟道:“不,这些人功力都不算深,想是当今峨嵋掌门灭绝师太的徒孙一辈,或许是她的小弟子,并不认得。
但她们以柔劲化解我指击剑刃的功夫,确是峨嵋心法。
要学别派的数招阵式不难,但一使到内劲,真相就瞒不住了。”
张翠山点头道:“二哥以指击剑,她们还是撒剑的好,受伤倒轻。
峨嵋派的内功本是极好的,只是未有适当功力便贸然运使,遇上高手,不免要吃大亏。
二哥倘若真将她们当作敌人,这两个女娃娃早就尸横就地了,可是峨嵋派跟咱们向来是客客气气的啊!”
俞莲舟道:“恩师少年之时,受过峨嵋派祖师郭襄女侠的好处,因此他老人家谆谆告诫,决不可得罪了峨嵋门下弟子,以保昔年的香火之情。
我以指击剑,发觉到对方内劲不对时,收势已然不及,终于伤了二人。虽然这是无心之失,总是违了恩师的训示。”
此时所有船均已沉没,舟中桨手湿淋淋的一个个爬上岸来。
殷素素道:“这些都是峨嵋派的么?”
俞莲舟低声道:“多半是巢湖的粮船帮。”
殷素素望了一眼地下明晃晃的五柄长剑,俯身想拾起瞧瞧。
俞莲舟道:“别动她们的兵刃,倘若剑上刻有名字,咱们以后便无法假作不知。这就走罢!”
金潇笑道:“还是俞二哥厉害,既然两家关系不错,有些事便不要弄得大家尴尬了。”
殷素素这时对这位二伯敬服得五体投地,应道:“是!”
携了无忌之手,走向江岸大道,经过一丛灌木,只见数丈外的一株大柳树上系着四匹健马。
张无忌惊喜呼喊起来:“有马,有马!”
他在冰火岛上从未见过马匹,来到中土后,一直想骑一骑马,只是一路乘船,始终未能有机会。
几人走近马匹,见柳树上钉着一张纸。
张翠山取下看时,见纸上写道:“敬奉坐骑四匹,以谢毁舟之罪。”
字是炭条写的,仓卒之际,字迹甚是潦草,笔致柔软,显然是女子手笔。
殷素素笑道:“峨嵋派姑娘们画眉用的炭笔,今日用来写字条给武当大侠。”
俞莲舟道:“她们倒也客气得很。”
于是解下马匹,四人分别乘坐,无忌坐在母亲身前,很是兴奋。
张翠山道:“反正咱们形迹已露,坐船骑马都是一般。”
俞莲舟道:“不错。前边道上必定尚有波折,倘若迫不得已要出手,下手千万不可重了。”
他适才无意间伤了两名峨嵋门下弟子,心下耿耿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