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兄弟,尽管放心,保送你到半山亭虽不合规矩,可以我俩的交情,护你周全,为兄还是做得到的。”护山大阵的制敌神通本就已经关闭,只要他不施展水行道法,哪里会阻碍李去疾上山,这么说纯粹是做了笔没本的买卖。
听钱守业如此说,李去疾喜上眉梢,赶忙道谢:“那就有劳钱兄了。”李去疾已经接受了现实,这世道本就是不公平的,现在有外力可借,不借那就是棒槌。
说罢,李去疾暗自行气,待周围树木、山石的能够看清,迈开脚步,有如脱困的羚羊,往山中奔去。
从雾海中不时传来咳嗽声,一开始李去疾倒没在意,还以为钱守业偶染寒疾,可随着咳嗽声的音调变化,似乎其中隐隐透着一股着急劲儿。李去疾心念一动,往左前方调整了奔跑的方向,可咳嗽声并未因此停息,似乎又包含了一股责备的意思。
李去疾微微一笑,看来自己所料不错,这钱守业碍于门规不能指路,就借着护送的名义,用咳嗽声暗搓搓的为自己引路。
李去疾调转马头,朝右前方奔去。
就这样,一人指东,一人向东,一人指西,一人就向西,二人心照不宣。
在这雾海之中,不见天日,时间似乎也失去了意义。李去疾早已不知道狂奔了多久,腹中早已空空如也,饥饿感越发明显,可又不好停下来稍歇,生怕钱守业因此走掉,只得忍着饥渴继续狂奔,身体的疲劳还能勉强支撑,可对周围的感知渐渐迟钝,虽不至于迎头撞上山石、树木,可身上的衣物已经被刮得破破烂烂,头发也披散在肩上,显得狼狈不堪。
“李兄弟,再坚持片刻,就能走出去了,为兄得先行告辞了。”雾海中传来了钱守业的声音。
此时的李去疾早已累的脱相,完全是凭着意志支撑着,他生怕停下来后就会累趴下,再也起不来,干脆没有回应,只是闷头往前急行。
果不多时,李去疾从雾海中一下子窜了出来。
风吹山林传来的声音有如怒涛一般传到了他的耳中,明媚的日光犹如烈日当头一般让他睁不开眼睛。
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身体本就已经快到极限的李去疾,脑中嗡的一声,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
干涸的嘴里有了清凉的感觉,犹在梦中的李去疾就像久旱的秧苗一般,贪婪的喝了起来。
“咳咳咳。”由于喝得太急,昏迷中的李去疾被呛醒,猛地翻身,一手撑着地面,先前喝到肚子里的水连同胃液一股脑的都被呕了出来。
“终于醒过来了。”待李去疾稍稍缓了过来,蹲在旁边的少年收拾好水囊,站了起来。
涨红着脸的李去疾这才注意到身旁的少年,抬头望去,跟前的少年正面带笑容,和善的看着自己。
此人年龄和自己相仿,身形相若,方脸白面,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下面有着薄薄嘴唇,头戴黑色幞头,身着白色袍衫,上锈金丝云纹,腰缠褐色革带,上面镶着乳白方玉,脚踏长靿皮靴,腰间挎着一把横刀,贵气中混合着豪气。
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跟前这人无疑就是自己的恩人。
拖着疲惫的身体,李去疾挣扎着站了起来,对着眼前的贵气少年拱手,郑重其事的说道:“多谢兄台搭救。”
贵气少年迎了上来,伸手扶住李去疾,笑着说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此时的李去疾身无长物,可对于眼前的少年而言,自己现在又能拿出什么来报答呢?没有。可对于他而言,欠债还钱乃是天理,何况是救命之恩,纵然这一辈子都没有报答的机会,这份恩情也要记在心里。
“不知兄台高姓大名,能否相告,有朝一日,李去疾定当相报。”担心对方不会透露姓名,李去疾干脆先行自报家门。
“原来是李兄,在下……在下陶浩然。江湖救急,无需挂怀,李兄身体还需休息,我俩先找处地方坐坐。”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李去疾不禁想到了卢修文。眼前这贵气少年的平易近人,让他平添了许多好感。
李去疾点头称是,环顾四周,自己似乎站在高台之上,前面的的山谷向两侧延申,谷中显然是盛夏时节,各色植株自然的生长着,绿意盎然,林中传来各种鸟叫虫鸣,虎啸猿啼,听起来熟悉而陌生,猛一听去似乎能联想到野猪、狼群,可又不太一样。一阵风吹过,各色植株掀起了绿色的海浪,发出海潮一般的声音,遮蔽了动物们的协奏。
嶙峋的怪石、明亮的湖面点缀其中,一条有如蓝色丝带的河流把他们穿了起来,如同戴在绿色巨人颈上的项链。仔细望去,一条青色的石板路在树木的掩映中,从高台一侧弯弯曲曲的向远处延申,一直延申到一堵高台似的山体。
刚被美景抚平的心境,不由得掀起了波澜。
瞧着脸色忽晴忽阴的李去疾,陶浩然笑着说道:“李兄要先养精蓄锐,才好应付这后面的关卡,前面不远有两块石头,正好可以歇息。”
“陶兄所言甚是。”李去疾抬眼望去,一匹枣红马拴在不远处的一棵柳树旁。
陶浩然自己的走在了前面,李去疾刚一迈腿,肚子就传来了叽里咕噜的抗议声,已经不知忍饥挨饿了多少时辰,虽然刚刚喝了一肚子的水,此时神志一恢复,水饱终究还是水饱。
“正好行囊里还有些糕点,一会我俩可以边吃边聊。”陶浩然回头,笑着说道。
似乎是听到了有糕点吃,李去疾的肚子叫的更欢了,年轻人本就脸皮薄,这让他一阵窘迫,臊红爬满了脸庞。现在可不是假客气的时候,有人请客怎会推迟。
“多谢陶兄了。”李去疾拱了拱手,抬腿跟了上去。
这几丈的路程当真煎熬,两人倒是没说话,这肚子却叫个没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