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头卷买卖是热沃丹当下最红火的投机生意。
人头券的正式名称是。这名字实在太拗口,任凭谁第一次听到的反应都是:“啊?啥?”
因此在绝大多数场合,人们不约而同使用它的俗称――人头券。
人头券没有公开的交易所,也就不存在普遍认可的实时价格。
但无论是实物首级还是一纸凭证,除了最初流通的那段时间价格起伏不定,剩下的日子里价格都在总体上涨,直到今天。
“血泥之战”的结果传回热沃丹以后,那些当即乾坤一掷收购首级的投机者,身家少说都翻了两番乃至三番。
反应慢一些、性格保守一些的商人,就算下注不多,但也没有赔本的。
一门只有大赚和小赚的生意,一样永远都在涨价的商品,哪怕是再冷静克制的人,内心深处也会泛起贪欲。
一时间,人头券占领了热沃丹人的客厅、卧室和厨房。
在炉火前、在餐桌旁、在床榻上,上至豪商士绅、下至贩夫走卒,人人都在谈论人头券。
谈论人头券为什么会涨价,谈论人头券能涨到什么时候,谈论要不要买一些人头券。
……
老普里斯金的书房。
“你说实话。”老普里斯金磕了磕烟斗,慢吞吞地问:“你究竟屯了多少人头券?”
“没多少。”小小普里斯金哼唧着。
“多少?”
见躲不过去,小小普里斯金说了一个数字。
一个很大、很大的数字。
小小普里斯金缩着脖子,准备迎接爷爷的雷霆震怒。
没想到,老普里斯金只是填着烟斗,平淡地说了一句:“能用那点本钱弄到这个数,也是你的本事。”
说罢,老普里斯金示意孙儿坐下:“说吧,从头到尾、一五一十给我说清楚。”……
父亲可能会对儿子严厉,但一定拿孙儿没有办法。
大概是因为父子之间往往存在无形的竞争,而隔着一代就只剩下“舐犊之爱”。
小小普里斯金密谋叛乱被抓的时候,老普里斯金气得要打断他的腿。
等过一阵子,老头子火气消了,小小普里斯金又成了爷爷的宝贝孙子,只是不许他再参与家族的生意。
普里斯金商行没有在“首级投机”上花太多钱,但却是最早一批收购首级的卖家之一。
早在捷报传回热沃丹时,老普里斯金便把孙儿叫进书房,给了后者一小袋金币,让他去买几颗首级。
小小普里斯金数了数钱,面露难色:“爷爷,就这点?”
“这不是做生意。”老普里斯金点拨孙儿:“表个态就够了。”
“哦。”小小普里斯金好大不情愿。
不下重注,不是因为老人没看到其中的商机,而是因为普里斯金家本就是热沃丹数一数二的富商,犯不着冒风险去搏。
老头子心里明镜似的:只要血狼履行承诺,赫德首级的价格肯定要涨上天;但想赚钱,就得压低收购价格。
而“低价收购首级”是赤裸裸在压榨那些有军功的士兵,无异于挖血狼的地基。
假如站在桌前的是其他人,老头子一句话都不多说。可是亲生孙子、已故长子的儿子,不能不教导。
“你也上过城墙,打仗多凶险?你不是不知道。赫德蛮子的箭飞过来,一下子就能要人命。”回想守城战的经历,老普里斯金也有些动容:
“当兵的是拼上性命才能取一颗首级,结果被你花几个小钱,轻轻松松就买走了,这公平吗?小打小闹,保民官阁下或许就咬着牙忍了。搞得太过分,血狼可是会掀桌子的!刀在人家手里握着呢!”
小小普里斯金“噢”了一声,神情颇为沮丧。
书房里只有祖孙二人,老普里斯金问:“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再碰买卖?”
小小普里斯金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因为我闯了大祸。”
老普里斯金又问:“你觉得我在罚你?”
小小普里斯金低着头,没说话。
“你父亲去得早,这世上最疼爱你的人就是我,我怎么会用这种方式罚你?不许你做生意,放任你游手好闲,最后成为圈养的猪?”老普里斯金看着孙儿,越看越像过世的长子:“你还不明白吗?我不再让你碰买卖,是对你有更合适的安排。”
小小普里斯金不解地抬起头。
“你叔叔胆子小,生性谨慎。普里斯金商行交给他,总不至于被败掉。”老普里斯金叹了口气:“你不是喜欢冒风险?喜欢赌运气?我思前想后,还是另一门生意更适合你。”
“什……什么生意?”小小普里斯金虽然莽撞,但他并不傻,很快反应过来:“爷爷,您该不会是让我去……”
想起那一句烙在脑海里的“不许哭,要笑”,小小普里斯金下意识打了个冷颤,用全身的肢体语言拒绝:“不不不不……我不去,您就让我当圈养的猪吧,我愿意当圈养的猪……或者让我去给叔叔当学徒,什么都行……”
“你想的没错。”就算孙儿想变成圈养的猪,老普里斯金也不能容许:“我就是要让你去蒙塔涅保民官那里。”
……
领了爷爷的差事,小小普里斯金便开始琢磨从哪里买首级,怎么买。
彼时热沃丹围城战刚刚结束,赫德蛮子的脑袋,热沃丹守城民兵也没少砍。
有的民兵拖家带口,等不及兑换土地,想卖掉首级应急;
还有的民兵是多人共同一个首级功,不知将来该如何分配土地,干脆换成钱。
愿意售卖首级的民兵不少,愿意购买的人却寥寥无几,原因有二:
第一,没人知道血狼是否会遵守承诺。
毕竟“达成目的前封官许愿,达成目的后翻脸不认人”是老爷们的传统文化。
假如血狼翻脸不认人,那首级就只是发臭、扭曲的人头,一枚铜板也不值。
第二,即便血狼履约兑现首级功,等到新垦地军团平叛那一天,发下去的土地肯定会被收走,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因此,就算嗅到商机,大多数人还是选择持币观望。蠢蠢欲动,又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对于小小普里斯金来说,这两个问题压根不是问题。
小小普里斯金见过血狼,虽然相处不算融洽,但是他确信血狼绝不会轻易违背誓言。
另外小小普里斯金在爷爷身边行走,接触到不少“内幕消息”。
比如:决定血泥之战胜负的是一次骠骑冲锋――可铁峰郡是没有骠骑兵的;
在比如:仍旧居住在驻屯官府邸的罗纳德夫人遣散了厨娘和佣人;
再比如:爷爷正在统计各家商行积压货物的数目,看架势是要一次性谈成一笔大生意。
种种迹象使小小普里斯金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是新垦地军团打算招降血狼叛军?
如果是这样,那的问题也不再是问题。
小小普里斯金同样确信,血狼一定会在谈判条件里加上“授田合法化”的要求。
那个家伙就是那样的人,残忍、暴烈但是绝不会吃干抹净拍拍屁股就走――小小普里斯金就是有这种强烈的感觉。
天赐良机就在眼前,小小普里斯金难以压抑内心的激动,突然有了无穷无尽的干劲。
……
热沃丹,伊勒的金匠作坊。
“二兑十八。”小普里斯金抓着伊勒的胳膊不松手。
“不行不行不行。”伊勒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可能。”
“二兑十七!”小普里斯金提高了音量。
伊勒万般无奈:“普里斯金少爷,您还是去别家作坊问问吧。”
小普里斯金放开手,狠狠一拍桌子:“那就二兑十六!”
“市面上现在都是二兑十五。”伊勒的表情难受极了。
“可是我要兑的多!”
“那也不行,兑两枚亏一枚。这生意我没法做哇。”
“金币肯定还会继续涨价,而银币每时每刻都在贬值,到时候想兑你还没门路呢。”
金匠伊勒叹了口气:“那得先看看金币的成色。”
“放心!我还能骗你?”小普里斯金高兴地拿出从爷爷那里得到的钱袋:“都是顶好的杜卡特。”
“普里斯金少爷,是因为你说要一次性兑很多,我才勉强同意二兑十六。”伊勒直接拉下了脸,他掂了掂钱袋:“这可称不上‘很多’。”
“还有呢!”小普里斯金又飞快从背包里抬出一个木匣。
打开木匣一看,里面是金银项链、耳环、纽扣、刀叉……
伊勒的脸色能难看了:“普里斯金少爷,您是要潜逃?”
“当然不是了。”见金匠伊勒的脸黑得快要滴出墨水来,小普里斯金紧忙缓和气氛:“这些金银器就按二兑十五好了。”
“二兑十五?”伊勒的鼻腔深处传出几声沉闷的哼音:“器皿熔成钱币可是要收火耗的。”
“那就当我质押给你,过段日子再来赎。”小小普里斯金提起背包,试探地问:“对了,你要不要买剑?顶好的钢口,浮雕是魏斯因贝格的名匠的手艺……或者你知道谁想买剑吗?”
……
热沃丹,陶器商梅根的宅院。
一个与小小普里斯金年纪相仿的半大小子抱着陶罐走进客厅:“你到底要干嘛呀?这么着急借钱?”
“别管了。”小小普里斯金已经等得不耐烦:“保证还你。”
陶罐被带到室外,陶器商的儿子、小小普里斯金的从小到大的玩伴――小梅根举起木槌,傻站了好一阵,最后哭丧着脸回头:“我下不去手。”
“我来。”小小普里斯金接过木槌,使劲一抡打破了陶罐的肚子。
银币“哗啦啦”流淌出来。
……
热沃丹,建筑匠汤姆的家。
“姑姑!”小小普里斯金推门而入:“能借我点钱吗?”
……
最近一段时间,热沃丹的金银币值都存在“兑换差”。
2枚金板或12枚银板能买一马尔特重量的面粉,但是要15枚银币才能换2枚金币。
这是因为战争的阴霾还未散尽,人们普遍更愿意收取利于保存、币值稳定的黄金。
小小普里斯金使出浑身解数,最终搞到六千银板――帕拉图共和国铸造的银币。
有了这笔启动资金之后,小小普里斯金没有直接拿钱买首级,而是先打着普里斯金商行的名义从热沃丹粮商低价购进一批面粉。
他耍了个心眼,先雇了几个流浪汉提着蛮人首级在贫民窟走街串巷叫卖,价格喊得特别低。
可就算价格定得再低,贫民窟的居民们也买不起,更加不敢买。
等到将首级在人们心中的估价成功压低以后,小小普里斯金才开始用面粉换脑袋。
最开始的时候,小小普里斯金是在热沃丹收购首级。
但是他很快发现,因为血狼拨军粮供给民用,热沃丹平民对于面粉的需求量并不大,除非是那种孩子很多的家庭。
热沃丹平民实际上最需求的物资是副食品,例如熏肉、蔬菜。有一些人甚至愿意用一枚首级交换一瓶酒。
相比之下,那些遭受战争破坏更严重的村、镇更加需求粮食,且分布情况极度均衡。
有的村庄的粮窖藏得严密,赫德人一无所获;
有的村庄全部存粮被洗劫一空,农民回到家园,不得已又要逃荒。
小小普里斯金嗅到了机会。
热沃丹平民暂时不缺粮,但是军队很缺粮。因为军队要考虑的是以后,不是眼前。
一方面,小小普里斯金用粮食换马尸,用商行的车队从战场成批拉回战马尸体,再从热沃丹民兵手里交换首级。
另一方面,他不遗余力地雇人在热沃丹宣传“首级无用论”,拼命压低首级的收购价格。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但是小小普里斯金很快发现一个问题:他没钱了。
买粮食、派马车、雇人力,每件事都要花钱。
首级收上来一些,不过钱袋也已经见底。因为小小普里斯金极力压低首级价格,导致收购价一天比一天低,也就没有回笼资金的渠道。
按理来说,事情到这里就该结束。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其他投机者入场了。
从“不敢买”到“壮着胆子买”,影响热沃丹商人心态的原因有很多。
比如:驻屯所几次发布公告重申《割头令》的有效性。
再比如:普里斯金商行大肆收购首级的举动,深深刺激到了蠢蠢欲动的投机者们。
首级一时间在热沃丹成了紧俏货,怀揣金银的投机者涌入贫民窟和军营,缠着民兵交换那些扭曲、发青的死人头颅。
小梅根跑来找到小小普里斯金:“你跟我借钱是为了买首级?”
“对”
“那你现在买了多少?”
小小普里斯金说了一个数。
小梅根险些惊掉下巴:“这……你……那你这次不是赚翻了?”
小小普里斯金却有些没精打采:“可能吧。”
“那你能不能先还钱给我?”小梅根可怜巴巴地问。
“怎么?你着急用钱?”小小普里斯金知道好友不是嫉妒心强的人。
“首级最近价格涨得很高。”小梅根摆弄着指头:“我也想买几个。”
小小普里斯金灵光乍现,吸了一口气:“还钱恐怕不行,我的钱都变成首级了,没有现金。”
“噢。”小梅根有些失望。
“但我还有个办法。”
“什么?”
小小普里斯金拍了拍好哥们的肩膀:“我算你入股怎么样?”
……
热沃丹,伊勒的金匠作坊。
“伊勒先生!”小小普里斯金一把推开大门:“你知道我换钱干什么去了吗?”
……
热沃丹,建筑匠汤姆的家。
“姑姑!”小小普里斯金风风火火地跑进房子:“你知道我借钱干什么去了吗?”
……
老普里斯金的书房。
老普里斯金没有批评、没有赞许、也没有惊讶,他慢慢吸着烟斗,一直听到此处才开口问第一句话:“你就这样借来第二笔本钱?”
“借来了一些,但是不多。”小小普里斯金不敢表现出任何得意。
“继续往下说。”
……
更多商人开始参与这门投机生意以后,首级的价格在热沃丹水涨船高。
想像之前那样用粮食、副食品换首级变得十分困难,成本也在不断攀升。
小小普里斯金的合伙人们的想法是“卖掉首级,然后去偏远的村镇重新收购。热沃丹外面的首级应该还很便宜,能赚个价差。”
“去村镇买首级倒是没问题,但卖首级不行。”小小普里斯金断然拒绝:“首级不是一颗死人头,是一百亩地。一百亩地值多少钱?现在一颗首级才多少钱?以后首级的价格一定会涨得更高,现在卖掉太亏了!”
“那怎么办?”小梅根一摊手:“咱们的钱就这么一点。”
“或许……还有个办法。”
……
热沃丹,伊勒的金匠工坊。
热沃丹一共有三位贵金属工匠,另外两位此刻已经都被伊勒请到工坊里。
贵金属工匠因为手头有很多顾客寄存的金银,往往会做一点投资。
“等等,你要干什么?”一名方脸金匠皱着眉头问。
小小普里斯金四平八稳地重复了一遍:“请你们入股。”
“入股?”另一名长脸银匠瞟了伊勒一眼:“入什么股。”
小小普里斯金讲了他的小小生意。
对于赫德人首级的事情,金匠和银匠当然也知道。
但是方脸金匠很快就摇了摇头:“做生意有赚有亏,赚的时候自然好说,可是一旦亏了我们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说罢,方脸金匠站起身,看样子要告辞了。
长脸银匠也赞同地点点头,屁股离开了椅子。
“入股不行。”小小普里斯金大声询问:“那借贷如何?”
“借多少?”
“很多。”
“拿什么抵押?”
“赫德人的首级。”
金匠断然拒绝:“不行,谁知道明天赫德人的首级还值不值钱?”
小小普里斯金说了一个利息,很高的利息。
方脸金匠陷入沉默。
长脸银匠问:“你如果还不了本金,利息定得再高又有什么用?”
“你知道我是谁吗?”小小普里斯金反问:“我会还不了你的钱?”
“普里斯金先生。”方脸金匠的态度明显变得软化下来:“你现在……是您爷爷的意思,还是你在自作主张?”
“当然是我爷爷的差事。”小小普里斯金简单揭过,又提了一个更诱人的条件:“我可以把利息再给你们翻一倍――不过有个要求。”
长脸银匠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犹豫地问:“什么要求?”
“我可以付你们高利息,也可以用我家的家产抵押。”小小普里斯金豪气十足地提议:“但是还款的时候,要允许我以首级的形式偿还。”
……
老普里斯金的书房。
“他们答应了?”老普里斯金眯起眼睛问。
“没有。”小小普里斯金灰溜溜地回答。
“还不算太蠢。”
小小普里斯金咽下一口唾沫:“不过最后他们还是同意借我一笔钱――以首级和梅根家的房契为抵押物。”
“哦?”
“一是看您的面子,二是……第二天发生了个事。”
“什么?”
“郡政府发公告,说要把首级全部兑换成。”
……
接下来的日子,小小普里斯金的行动变得很简单。
他一边从有余粮的村庄收购粮食,运到那些饥荒的村庄换人头。
另一边干脆用钱从滞留在圣克镇的士兵手里买人头券,骠骑兵是他的大客户。
盖萨带来的骠骑兵是客军,就算砍下再多的人头,也没办法直接在铁峰郡安家落户。
所以绝大多数骠骑兵都拿人头券换酒喝,当然也有一些骠骑兵偷偷藏了几张人头券。
期间,小小普里斯金出售了一部分首级,但是抵押的次数更多。
靠着以及的方式,小小普里斯金投机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直到被听到风声的老普里斯金叫进书房问话。
……
老普里斯金放下烟斗,小小普里斯金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从小到大闯过很多次祸,我很少责备你,你知道为什么吗?”老普里斯金问。
“因为您疼我。”小小普里斯金小声回答。
“因为你的曾祖父和我说过一句话。”老普里斯金缓缓复述着父亲的话:“能闯大祸的人,才能办大事。”
老普里斯金停顿片刻,继续说道:“可是,能办大事的人,也一样能闯大祸。办大事和闯大祸之间,往往就隔着一条虚线。我早晚会死,这其中的差别你得自己学着把握。”
小小普里斯金沉默好久,才小声回答:“我知道了,爷爷。”
“你现在知道也没有用了。”老普里斯金长长叹息:“你自己去找血狼请求宽恕吧。”
……
单身军官寓所,会客厅。
三声敲门声。
“请进。”
小小普里斯金忐忑不安地推开房门,看到血狼穿着一件丑陋的针织外套,姿态放松地半躺于长椅,和一位胖胖的圆脸中年人正用他听不懂的方言聊着什么。
见他走进房间,血狼坐直了身体。
“您有客人?”胖胖的中年男人识趣地告辞:“那我先回避。”
“不用,您得留着,这是您想见的人。”血狼也笑着,看了一眼小小普里斯金:“他就是那个。”
小小普里斯金看到胖胖的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他一番,忽然哈哈大笑:“原来是我们的小耗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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