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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兼职

甘泉——烤火者的堂侄、特尔敦部图鲁科塔——尚不知道塔尔台部已然全军覆没。
甘泉更不知道塔尔台部的近千匹马绝大部分都被狡猾的两腿人用发情骒马、清水和麦苗拐走。
比起被迎头痛击的塔尔台部,甘泉部攻入下铁峰郡的过程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因为大角河上游压根无人设防。
但是甘泉也有甘泉的烦恼——他找不见人。
循着汇入大角河的溪流向上游追溯,甘泉很快便找到第一座村庄。顺着道路继续往下走,他们找到了第一座城镇。
但到处都是死气沉沉,房屋全部被废弃、财物尽数被带走,听不到犬吠、看不到人烟,空荡荡的村镇安静到恐怖。
甘泉部的红翎羽都是二十岁出头的新生代,从未见过此等阵仗,顿时不知所措。
“秃尾,你服侍我祖父。”甘泉叫来老奴隶:“你来说,怎么办?”
“帕拉图人没法像诸部一样迁徙。”老奴隶握着念珠,耷拉着眼皮:“他们只是躲藏了起来。”
“藏在哪里?!”年轻红翎羽的三角眼凶光闪动。
老奴隶秃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首领甘泉的靴子:“可以在村庄内外找寻湿润、松动、颜色更深的土壤。”
“为什么?”
“农民不可能把所有粮食、财物都带走,当是就近掩埋。”
首领下令,部众四下搜寻,很快就在院落里、牛棚下、田埂间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没有铲子,特尔敦人用手刨、用木板掘,将这些藏得不够仔细的暗窖统统挖了出来。
暗窖里多是粮食,也有农具、铁器、瓶罐、布匹……农户凡是来不及带走的物件都被埋在里面。
甘泉部部众眉开眼笑、欣喜若狂。
一众特尔敦人先是和面烤馕,美美饱餐一顿。然后摩拳擦掌,准备大干特干,一副要掘地三尺的架势。
人人喜气洋洋,然而甘泉却是愈发不满意。
看见部众为了一卷麻布、一面盘子、一把厨刀争吵乃至殴斗,甘泉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对于穷苦的特尔敦人而言,一枚钉子、一张草席都是好的,甚至帕拉图人懒得埋起来的东西也是好的。
但是甘泉想要的不止这些。
“嚯呀呀……看看这是什么?”石箭大呼小叫跑到甘泉面前,两只手小心翼翼捧着一样事物:“我从没见过这宝贝!像是石头,可是又和水一样!透明的!”
石箭捧着的东西一尺见方、晶莹剔透,表面光滑细腻如同瓷器。看着像是水晶、可是又不太像。
“这是什么东西?”青马诧异地凑过来,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哪来的。”
“南边有座好大的帐庐,我从房子的墙上拆下来的。”
“这是琉璃。”老奴隶秃尾垂下眼皮,他的双眼如同枯井般黯淡无光:“两腿人称它为玻璃。”
老奴隶秃尾的通用语发音有些别扭,应该是很多年没说过的缘故。
“琉璃?”石箭惊呼:“琉璃不应该是彩色的吗?”
“像这样透明的、平整的琉璃,我也未曾见过。”老奴隶秃尾沙哑地说:“应该是很珍贵的东西,可以献给烤火者大汗。”
“很珍贵?!”石箭眉开眼笑:“那座大帐庐里有一整墙呢!我这就去都拆下来。”
“好啊!”青马高兴地说:“我也去。”
甘泉铁青着脸,从石箭手力夺过玻璃板,狠狠砸在地上。
玻璃板撞到石头,粉身碎骨。
石箭的神情从惊愕变为伤心,他跪在地上,捡起一块玻璃碎片,问甘泉:“你做什么?”
“这是两腿人砌墙的东西!”甘泉一把推开石箭,刀疤脸格外狰狞,他大吼:“你等还拿着当宝贝!”
石箭和青马被甘泉的举动震住,都僵在原地。
青马的三角眼垂着,好言劝慰:“你我掠到如此多的粮食、财物,比套马还容易,这不是很好吗?”
“哪里好?”甘泉恶狠狠地瞪着青马:“两腿人留下来的,都是他们不稀罕带走的东西!他们把最肥美的肉带走,留下一堆腐臭骨头,你等却当成珍宝吮吸!”
“为什么这样说呢?”石箭反问:“粮食、黑钱,不是很好吗?”
“那你等就不想要奴隶吗?你等不想要女子吗?你等不想要金银吗?”甘泉大发雷霆:“现在这点东西就让你等满足了吗?掳来的财货献给那颜、献给烤火者之后,你我还能剩下几多?”
青马、石箭逐渐明白了甘泉的意思,两人不再言语。
老奴隶秃尾的神色波澜不兴,他按胸行礼,问甘泉:“科塔,现在的掠获还不够吗?”
“不够!”甘泉大吼:“远远不够!”
“科塔想要什么?”
“奴隶!金银!更多的财货!”
“得到这些之后呢?”老奴隶秃尾抬起头,看着甘泉的双眼。
甘泉被盯得发虚,叱骂:“你这老奴!是何用意?”
“那就烧掉村庄吧。”老奴隶秃尾俯首:“将部众分为两股,小部藏起来,大部纵火后佯装撤走。先等两腿人回来救火,然后再尾随过去。就像打猎一样,循着兽径就能找到猎物的藏身地。”
青马和石箭闻言,两眼放光。
思索片刻后,甘泉决定按照老奴隶秃尾的办法来。
百余名部众分为两翼。
左翼七十多骑由青马、石箭率领,带着大部分马匹和战利品,纵火之后声势浩大地离开。
右翼三十多骑由甘泉亲自率领,藏在村庄附近的山坳里,只在山坡上留几处暗哨,吹角为号。
帕拉图人的村庄的材料以草木为主,火一起来烧得飞快。没过多久,整座村庄便被火海吞噬。
黑色的烟雾直冲天际,十几公里外的都能看到。
甘泉如同布下圈套的猎人,耐心地等待着。
等待着……
等着……
一直等到农舍被烧成赤地、大火转小最后自行灭掉,也没听到暗哨的号角声。
甘泉勉强按捺得住,青马和石箭那边忍不下去了,他们派骑手来问情况,结果被甘泉痛骂一顿。
冲着信使发泄过怒气,甘泉找到老奴隶秃尾:“你出的主意,你说,怎么办?”
老奴隶秃尾摇了摇头:“这个村子的两腿人的头目的意志很坚韧。”
“意志坚韧?”甘泉磨着牙,恶狠狠地说:“那就烧树林!我就不信逼不出来他!”
老奴隶秃尾拨动念珠:“纵火焚林也是一个办法。”
“烧!”
“我这就去准备火种。”
反倒是甘泉有些犹豫不决:“你确定这个办法能把两腿人逼出来?”
“不确定,这是科塔的办法。”老奴隶秃尾费力睁开昏花的眼睛,问:“科塔想要活的奴隶还是死的奴隶?”
甘泉瞪起眼睛:“什么意思?”
“火是天神之威,凡人无法控制。纵火焚林,也许不等两腿人跑出来,就被活活烧死了。”
“那怎么办?”
老奴隶秃尾平静地说:“这里还有其他村庄,这个村庄能忍耐住,下一个村庄未必可以。科塔可以一个一个村庄烧过去。”
甘泉思来想去,还是拿不定主意。
“纵火烧林并非不可以。”老奴隶秃尾看着甘泉的靴尖:“但是科塔可否想过飞禽走兽的幼崽、雏鸟也会被统统烧死?不管什么原因,妄动大火,魂灵都要在荒原游荡一百年才会再次被万灵接纳。”
甘泉很不甘心:“那我来这座村庄一次,什么虏获也没有?”
“科塔不是拿到很多东西?”
“破烂物件算什么虏获?”甘泉勃然大怒。
老奴隶秃尾低下头:“那请科塔在这里继续等候。如今天寒地冻,两腿人不如诸部子弟坚韧,早晚要生火取暖、烹饪食物。科塔在高处布置哨岗,看到哪里有炊烟升起便找过去。”
“倘若还是不行怎的办?”
“那就去烧下一个村庄。”老奴隶秃尾的语气平淡:“科塔是猎人,猎人只要耐心,总会有时机。”
于是甘泉继续等待,从中午一直等到黄昏。
最初因为劫掠而神采奕奕的甘泉部部众,渐渐变得哈欠连天。甘泉本人同样疲倦。
正当甘泉安排部众轮流休息的时候,山岗上的暗哨连滚带爬跑过来:“科塔!烟!有烟雾!”
甘泉猛地抖擞精神,箭步冲上山坡。
夕阳的余晖下——虽然很不明显,能看到数缕紫色烟雾从远处的树冠升腾而起。
甘泉观察了好一会,确定那是烧火的烟雾而不是夜晚的薄雾。
留下几人记录、指示方位,甘泉部的右翼人马驰出山坳,朝着烟雾的方向飞奔而去。
刚刚踏上村庄的焦土,近处传来一段一段的号角声。
一个暗哨疾驰而来:“科塔,有人鬼鬼祟祟想要靠近村庄!”
“在哪?”
“在那!”暗哨指着农田与森林的边界。
甘泉对着老奴隶秃尾凶恶大笑:“两腿人意志坚韧?他们忍不住出来了!”
老奴隶秃尾按胸行礼,深深地垂下头。
甘泉看了下方位,烟雾在西北方向,而人影在偏西南;烟雾远,人影近。
“先去近的。”老奴隶秃尾建议道:“远的不急。”
“好,就去近的。男的杀掉!女的留下!”甘泉狞笑拨转马身:“我赏赐你们每人一个女奴!”
三十多名骑手调转方向,朝着西南方向狂奔。马蹄践踏麦田,一些刚出芽的麦苗被连根刨起。
森林与农田的交界,一名女子两手各提一桶,正沿着田垄往村庄走。
马蹄声响起,赫德蛮骑呼啸而来,女子吓得丢掉木桶,转身朝着森林逃去。
赫德人追赶得急,女子顾不得矜持。她扶着头巾、拼命地奔跑着。长裙被风卷起来,露出两条白皙的光腿。
马背上的甘泉部部众忍不住吞咽口水。
“别杀她!别放箭!”甘泉狞笑着高喊:“跟她玩玩!让她带着你我去老营!”
如同是野猫玩弄老鼠,甘泉部部众一面发出怪叫恐吓女子,一面放慢马速。
林地边缘植被稀疏,女子根本藏不住身形,她朝着森林更深处逃命,身上的衣服被刮得破烂,裸露出更多的肌肤。
一众特尔敦人愈发兴奋,叫得更加大声。
女子的体力逐渐枯竭,跑得越来越慢。
甘泉狂笑着抽出一支鸣镝,踩镫起立,开弓放箭。
鸣镝伴随着尖啸声飞向女子后背,骑射准头有限,这一箭只是落在女子处,但却将可怜的女人吓得跌倒。
女子爬起身,继续逃命,跑得比刚才还要更快一些。
一众特尔敦人放肆大笑,唯独老奴隶秃尾不言不语。
这些特尔敦人大部分也是奴隶,平日里受尽欺辱压迫。但在向更弱势的存在施暴的过程中,他们的一切愤恨仿佛统统得到释放。
“散开!”甘泉大声叫喊着:“别让她跑掉,从两翼裹着她!”
后面的甘泉部部众向着左右两侧提速,三十多名特尔敦人慢慢展开成扇形。
前方,衣服已经烂成一条条的女子脚下不稳,再次摔倒,跌入一片枯叶中。
甘泉心痒难耐,催动战马追了上去。
“反正老秃尾会说两腿人的话。”甘泉心想:“先把她抓起来,再审……”
当甘泉的精神亢奋到极点时,他突然感觉天旋地转,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
其余特尔敦人只见首领战马的膝盖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折,战马嘶鸣着栽倒,而他们的首领被硬生生甩下马鞍,在半空中翻滚着飞向前方。
紧接着他们看到枯叶中跳出一个人影,那人提着一根大棒,残忍地槌击他们首领的脑袋。
颅骨先断,木棒后折。
特尔敦部的嫡系后裔、烤火者的堂侄、野心勃勃的赫勒灰“甘泉”就这样一命呜呼。
就像听到号令似的,数十道人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就像是从地里蹦出来一样——事实上他们还真是从地里蹦出来的。
鬼影手上都拿着一根带尖头的木棒,见到骑马的人就刺、就砸。顷刻间已经有数人落马。
“有埋伏!”特尔敦人惊恐大喊:“快跑!”
特尔敦人纷纷猛刺马勒、狠抽皮鞭,驱使战马加速突围。
不等跑出十米,冲在前面的两个特尔敦重蹈甘泉的覆辙——林地里还有其他绊马索,天知道那个女人把他们引到了什么地方!
“走不脱了!杀!”一名特尔敦人拔出弯刀,疯狂地劈砍着。
另一名特尔敦人摘下号角,想要求援。
“咻。”
伴随着尖锐破空声,想要吹号的特尔敦人惨叫不止,他的左手和左脸被标枪钉在一起。
剧痛之下,牛角号也脱了手。
掷出标枪的是一名威严的中年人,他从容不迫地拔出另一杆标枪:“小心蛮子鱼死网破!套他们的马!”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面色有些苍白的青年带着一群手持各式农具的男人钻出灌木丛。
青年人在中年人面前敬礼:“少校!我们来了。”
“这里不用你们。”中年人指着特尔敦人来的方向:“从东边绕过战场,如果有蛮兵追过来,阻击他们。”
“是!”青年人抬手敬礼。
“埃佩尔先生。”中年人郑重回礼,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自己小心。”
埃佩尔点点头,举起刺槌当旗帜,带着民兵们消失在树林中。
……
与此同时,在村庄西北面,森林更深处的地方,阿斯科中尉正在纵马狂奔。
他沿着河谷,风驰电掣般冲进一处隐蔽的营地。
“谁生的火!”阿斯科勒马暴喝:“谁生的火?”
见来者不是蛮人,营地里的人们逐渐聚拢过来。
这座隐蔽的营地几乎像一座小镇那样大,但是里面只有女人、老人和小孩,一名青壮男人也没有。
“大人。”一名老妇人颤颤巍巍地走过来:“是我。”
面对一名老妇人,阿斯科有气没处撒,他大吼:“罗纳德少校严令,不经允许任何人不准生火!你们左耳听,右耳漏出去了?灭火!马上!”
人群鸦雀无声。
一名四十多岁的农妇尖酸地抱怨:“我也生了火。实在太冷了!小孩子都冻得生病。不生火,连口热食也吃不上,这位大人您能挨住,我们可挨不住!”
一个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跟着抱怨。
妇孺们被单独安置在此地。她们十几个人挤在一座帐篷里,不许生火、不许离开、甚至不许大声说话。大家早就满腹怨言。
“蠢货!”阿斯科气得大骂:“你在这里生火,冒出烟!离着五公里都能看到!这个营地暴露了!若不是我们引开蛮子,蛮子已经杀过来了!就因为你们生火,你们的丈夫、儿子正在和蛮子拼命!”
阿斯科听到有人发出惊叫,然后他便被婆娘们团团围住。
妇孺们七嘴八舌地打听着消息:
“我儿子安全吗?”
“我爸爸呢?”
“男人们那边怎么样?”
“村子怎么冒烟了?”
阿斯科被吵得头昏脑胀,他大吼:“别吵了!”
没人理睬他。
阿斯科心一横,轻刺马肋,挤出人群,甩下一句“收拾行装,听命令更换营地”之后便匆匆离开。
……
而在森林另一端,战斗没有拖延太久。
特尔敦人赖以为战的弓箭、快马和弯刀在森林里发挥不出威力,混战靠的是数量和坚韧的精神。
冒进的三十余名轻骑被很快消灭,后续跟来的七十多名骑兵被民兵击退。
“还能走的马都牵走!还活着的赫德人也带走!尸体留下。”罗纳德少校拄着标枪,指挥狼镇民兵打扫战场。
“马尸怎么办?”有人问。
“把能拿的肉都拿走,剩下的就扔在这。”罗纳德少校催促道:“速度快!我们要赶快走!”
衣服烂成一条条的亚当少尉解开头巾,把裙子一直卷到腰上,两条大腿露在外面。
他拎着一柄斧子,骂骂咧咧肢解马尸:“是啊,速度快,不快点打跑赫德人,咱们怎么回去编筐去?”
刚才兴奋到战栗的特尔敦人如果看到“裸足女子”原来是这样一个满嘴脏话的帕拉图汉子,心情一定会很复杂。
幸运的是他们用不着看,因为他们几乎都死了。
埃佩尔从亚当身边走过,低声教训:“少说废话。”
亚当气哼哼地闭上了嘴。
三名原驻屯所军官带领两百余名狼镇民兵很快把战场打扫干净。
几十名特尔敦人被扒得赤条条的躺在地上,袍子、靴子、弯刀、弓箭全都被二次利用。
“耳朵要割吗?”埃佩尔问罗纳德。
罗纳德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没人给我们记功啦。”
“割呀!”亚当气哼哼地说:“一个耳朵减一百工时,不是很公平?总不能让我们干白工吧?”
埃佩尔不理睬亚当,继续问:“伤员送到哪?”
“送到妇孺营地。”
听到这个词,有民兵试探着问:“大人,什么时候能让我们和老婆孩子团聚呀?”
其他民兵也竖起耳朵。
“赫德蛮子一天没离开铁峰郡。”罗纳德和颜悦色向着众人解释:“咱们就一天不能合营。你们放心,只要男人营地没有被消灭,妇孺营地就是安全的,你们的妻子、孩子、父母也是安全的。”
民兵们神色中都有些失望。
拄着斧头的亚当看不过眼,厉声叱骂:“让你们和老婆孩子团聚,你们他妈还能有心思打仗?一个个不都哄孩子、睡老婆去了?你们是舒坦,蛮子一来,全都洗干净脖子等死吗?
这是打仗!要命的东西!他妈以为是郊游?蛮子不走,谁敢私入妇孺营地,当着你老婆孩子面绞死你!谁不信,就试试!”
狼镇民兵们不说话了。
“长官!”远处有人高喊:“这里有个活口!会说我们的话!”
罗纳德少校精神一振,快步走过去。
一名老赫德人坐在树下,手里拿着一串玫瑰经念珠,正闭目养神。老赫德人脸上沟壑纵横,看样子年纪已经很大了。
刚才的战斗没有波及到他,因为他压根没进包围圈,远远便下了马。
罗纳德少校上下打量着老赫德人:“你会说通用语?”
“你们叫通用语吗?”老赫德人慢慢睁开眼睛,生硬地说:“我年轻时还叫帝国语。”
“嚯,还真会说。”亚当少尉啧啧称奇:“哪学的?”
“不用学,我自然会说。”
“叫什么?”
“赫德人叫我‘没有尾巴的马’,就是秃尾。帕拉图人叫我……”老赫德人似笑非笑:“扫罗神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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