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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刺杀

温特斯从未见过如此灵活的单手剑。
比起常见的单手武装剑,长剑的剑身已经算得上纤细。
而黑袍人手中的单手剑居然比长剑的剑身还要纤细,且明明是一把单手剑,剑身长度也并不比温特斯手中的双手剑短。
这么长还能这么灵活?真是活见鬼。
不过好在这不是比赛,不比得分。
曾经的温特斯觉得剑术靠的是对练,所谓剑术心得都是无用的废话。但经历过和海盗的接舷战之后他便开始重新琢磨理查德·纳尔老师的教诲。
“不要只知道猪突猛进,步伐要灵活。”
眼见自己这一剑落空,对手的剑已经绕过了自己的剑路,从剑身下直刺而来,温特斯便干脆撒手把手中的长剑顺势直接朝对手甩了出去。
“这要是比赛可是要被直接判负。”大概是连续经历了两次实战,他已经不那么紧张了,甚至开始能够吐槽自己。
但不管脑子里在想什么,温特斯身体可没停,他连续后退了两步避让对手的剑尖。
维内塔的刺客尤爱使用毒药,温特斯从小听着淬毒匕首的故事的长大。所以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几率,他也不想被对手的剑刃刮伤。
对手也没想到温特斯还有一招化长剑为飞斧,他躲闪不及,被结结实实地砸中。
对方被砸中时温特斯听到了很奇怪的声音。不过可惜温特斯的长剑是没开刃的训练剑,这一砸只是让对方痛地发出了一声闷哼,并没有造成能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的外伤。
温特斯的“飞剑术”短暂迟滞了黑袍人,被阴了一手的黑袍人暴跳如雷,也不再去管他原本要追杀的旅客,挺剑朝温特斯直冲而来。
温特斯没想到自己的飞剑术居然还有嘲讽的功能,心中冷笑一声,然后……拔腿就跑。
黑袍人的剑术水平如何他不知道,但如果这是一场定输赢的比赛,对方缠剑时那一招就已经赢了。
不过可惜这里是码头,不是训练场;是生死搏杀,不是比赛。
所以,打不过你,我还跑不过你吗?
不过温特斯身后就是栈桥,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只好跟刚才那名连滚带爬的旅客一样,也踏上了栈桥直奔贼鸥号。
栈桥上惊慌的路人和其他商船卸下的货物阻碍了三个人的速度,黑袍人看着温特斯就在自己面前,可是跑了十来步就是追不上。
温特斯刚才看到了另一名黑袍人使用可以瞬发的火枪,既然另一个人有,正在追逐自己的这名黑袍人也没理由不携带这种利器。
他心中一直在提防着这件事情,所以他不敢闷头跑,不停地回头看黑袍人。
果然,他瞥到了黑袍人抬起了另一只藏在袍子里的手指向了自己,黑袍人的手中还是那种怪模样的铳枪。
温特斯早有防备,栈桥上有许多搬运工人暂时堆放的货物,就像一堵堵矮墙。
黑袍人甫一抬手,温特斯便弯腰冲进半人高的货物堆后面,大骂:“用枪?真不要脸!”
黑袍人被气到快要吐血,也回骂:“你不是也跑的像个兔子?!”
但是黑袍人一说话就破了功,冷酷高效的沉默刺客形象彻底崩塌。
黑袍人的回骂让温特斯意识到了这家伙也不过是个有喜有怒的普通人,胆子愈发壮了起来。
黑袍人大步靠近温特斯,温特斯从木箱缝隙中窥见黑袍人手中的火枪一直指着自己,也轻易不敢露头。
但他忽生急智,想起自己用过一次的阿克塞尔的毛发燃烧术。他立刻手捏燃火系法术的施法手势,回想着那晚自己点燃女贼头发时的感觉。
虽然看不到黑袍人斗篷下的头发,他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自己的法术能力逼迫到了极限,将魔力灌注进黑袍人的头顶。
熟悉的挤压感和幻肢痛让温特斯浑身颤抖,但他咬着牙尽力维持施法状态到最后一刻。
在船上的日子,温特斯因为救火时导致第三只手持续性强烈幻肢痛逐渐消退。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少校禁止任何施法者准尉在完全恢复至正常状态前使用任何法术能力,现在显然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温特斯只坚持了很短的时间,使用法术能力带来的剧烈折磨就让他没有办法再集中注意力,他大口喘息着离开了施法状态。
黑袍人头顶似乎冒出了几缕青烟,但没有像女贼那样瞬间剧烈燃烧,黑袍人脚下不停,毛发燃烧术看来没起作用。
温特斯心里清楚自己是病急乱投医,自己的施法范围其实在一米左右。自己可以对这个范围以内的物体使用法术,但超过这个距离自己的法术能力就变得微乎其微,能让几米外的黑袍人头顶冒烟已经是自己超水平发挥。
温特斯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次准备使用法术。他这次要等黑袍人再走近一些事扑出去和黑袍人肉搏,近距离再次使用毛发燃烧术。
他在心中自我安慰:反正经过我这么一折腾,这混蛋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那名年长旅客了,大不了我跳到水里去。
黑袍人大步走到温特斯身前,而温特斯也蓄势待发,当黑袍人的剑尖即将掠过温特斯的头顶时,码头上凭空响起一声炸雷。
甚至最强烈的雷鸣也无法比拟这声巨响,温特斯只感觉仿佛是自己把耳朵贴到三十二磅炮的炮筒上时,有人点燃了炮膛里的火药。
温特斯被这响彻云霄的雷声震得头晕耳鸣,黑袍人也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
一声细微的破空声,紧接着黑袍人身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温特斯循着刚才的雷鸣声回头,看到莫里茨少校双耳流血站在贼鸥号和栈桥间的木板上,手臂指着黑袍人。
莫里茨少校手上的东西发出了微弱的反光,又是一声细微的破空声,黑衣人身上又发出了一次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弹到了栈桥上。
黑袍人抬起火枪瞄准了少校,少校一挥手,枪响,铅子打到了贼鸥号的船壳上,传出了木板碎裂声。
震耳欲聋的雷鸣声、莫里茨少校、银币、金属碰撞声、铅子拐弯、长剑砸到对方身上时发出的奇怪声音……温特斯明白了,温特斯全想通了:莫里茨少校也是施法者!他只是没佩戴徽章!而这个黑袍混蛋在斗篷里穿了铁甲。
“打他的头少校!”温特斯大喊提醒少校:“他斗篷里面穿了胸甲!”
少校却充耳不闻,又用飞矢术射出两枚银币,还是打在黑袍人的盔甲上,叮当两声却显然没能击穿。
见少校拿自己的话当耳旁风,温特斯心急如焚。他心一横直接从掩体后面一跃而出,用肩膀狠狠地撞向了黑袍人。
他也不是完全的鲁莽,他看到了黑袍人的火枪已经打空,所以两只手齐出抢夺黑袍人的佩剑。
黑袍人也没想到这个剑术不如自己撒腿就跑的小子居然还敢反扑出来,被温特斯结结实实撞到了胸口,身体失去了重心,跌坐在地。
温特斯这一招也是和女贼学来的,可惜他没带匕首,否则这一下就能要了黑袍人的命。
温特斯肩膀撞到黑袍人身上时传来的触感证实了自己的判断,黑袍人的确在斗篷下面穿了板甲。
温特斯用身体压住黑袍人,双手抓了黑袍人的右手和小臂,使用擒拿的技巧拧转黑袍人的手腕逼迫他撒手。
黑袍人也是个硬汉,忍着剧痛仍然牢牢攥着自己的单手剑,左手倒转火枪,用枪托狠砸温特斯后背。
火枪倒转就是战锤,温特斯的后背像战鼓一样被硬木枪托砸出了一声闷响,他甚至好像听到了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他也顾不得体面了,使用了对于动物而言最原始的武器——牙齿,狠狠的咬上了黑袍人右手腕。
人类有将近五十公斤的咬合力,一口下去温特斯就尝到了血液的铁锈味。黑袍人吃痛,再也握不住佩剑,被温特斯把剑夺下。
黑袍人穿了胸甲,攻击躯干无用。温特斯见抢到的这把单手剑剑身根部也有刃,便直接用剑身去抹黑袍人的脖子。黑袍人的反应极其迅速,用火枪护住脖颈,架住了剑刃。
两个人就像是在烂泥塘厮打的农妇,使用各种最不体面的手段试图杀死对方。
黑袍人这把单手剑剑身极长,在这种贴身肉搏十分吃亏,温特斯起身想要重回站姿。
黑袍人也试图跟着站起来,刚起身就被温特斯狠狠地踢中了下巴。这一记猛踢让黑袍人失去了力气,一仰头又重重地摔回了地上。
挥舞剑刃,温特斯又在黑袍人左臂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黑袍人的左手的火枪也脱了手。
这下温特斯占据了完全的上风,正当他在犹豫是要直接结果了黑袍人性命还是要抓活口审问的时候,他听到了少校的大声提醒:“小心!”
一抬头,微微颤动的剑尖刺到了自己面前,又来了另外两名黑袍人。
温特斯后退一步,挑开了这记平刺。黑袍人逼退了他,也没再追击,一名黑袍人持剑和自己对峙,另一名黑袍人则蹲在地上查看同伴的状况。
打倒一个,又来两个。
一对二,很不妙。
温特斯厉声喝问:“不想活了?敢袭击军官!”
面前的黑袍人没有回答,面具遮住了他的脸,温特斯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眼睛正死死盯住自己。
脑袋吃了温特斯一次狠踢的黑袍人恢复了意识,在另一名黑袍人的搀扶下艰难地站了起来。
温特斯心中暗骂这家伙难不成下巴是石头做的?他现在非常后悔没在靴子前面镶一块铁板。
一对二变成了一对三,更加不妙了。温特斯用剑尖指着黑袍人,缓步后退去和少校汇合。
温特斯大脑飞速思考:黑袍人们的目标显然是那名年长旅客,自己阻拦了这么久,那名旅客显然已经躲到了安全的地方,对方的计划已经破产;
在不让他们达成目的的前提下,自己没有必要强行以少对多试图击杀或者活捉敌人;
反倒是对方如果犹豫不决,不想撤退.那么自己和少校只要能坚持一会,等其他同学明白是怎么回事前来支援,那这几个黑袍人就是瓮中之鳖,插翅也难逃;
所以当务之急是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想通了这个道理,温特斯就开始不着边际地胡侃,分散几个黑袍人的注意力:“你们回头看看,你们那两辆马车都被人偷跑了!还在这傻站着?你们公然袭击陆军军官,可不要怪我们以多打少……”
温特斯说一句话就退后一步,三个黑袍人一时间似乎无法接受刚才还在和自己搏命的军官居然废话这么多,神烦。
但他们也不甘心放弃目标就此离开,所以温特斯每退后一步,他们就往前进逼一步。
少校手持佩剑箭步来到温特斯身旁。
温特斯看到少校双耳延伸出两条长长的血痕,一直淌到下颌。
一个黑袍人终于再也无法忍受温特斯的无意义语言攻势,抢先发动了进攻,另一名黑袍人也跟上。
温特斯、少校,两个黑袍人开始捉对拼剑,另一名黑袍人的佩剑现在在温特斯手里,所以他没有参与剑斗,而是站在同伴后面正在重新装填火枪。
温特斯第一次使用这种形制的单手剑,这种单手剑重心就在剑格处,手感确实非常灵活。不过相应的,挥砍的效果就会被削弱。
温特斯并不习惯用这种剑,只是左支右绌地格挡对手的攻势。
反观少校,虽然温特斯觉得少校的佩剑只是装饰品,但他用着这把装饰品却丝毫不落下风。
无甲剑斗,一回合就能分出生死。但两个回合下来无论是温特斯、少校,还是两个黑袍人,都没能解决对方,四人又重新回到了对峙和试探的阶段。
但一声惨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两个黑袍人越过温特斯的肩头看向了他的身后。
温特斯虽然好奇,但不敢轻易回头,他和少校退后一大步和对方拉开距离,才回头看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大惊失色:栈桥上,已经逃到了安全区域的那名年长旅客被一名码头工人用短刀刺穿了心脏,刀尖从他的后心口刺出。
那名码头工人从容拔出短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好整以暇地用烟斗点燃了两个盒子模样东西上的火药捻,一转身跳进了海里。
于是同时,栈桥上停泊的其他商船上,又有几个码头工人把数个带着火药捻的包裹抛到了栈桥上,随后也跳进了海里。
其中一个就落在温特斯不远处,温特斯再一回头,那几个黑袍人已经跑了。
他和少校对视了一眼,他们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但他们立刻就猜到了它的用途。
手掷爆燃弹一千年前的古帝国人就在使用,铁壳的手抛炸弹三十年前的主权战争中也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玩意。
火药捻正在飞速燃烧,没时间再思考了,温特斯和少校两人直接跳进了大海。剧烈的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让海水翻涌,把温特斯推向了海水更深处。
呛进一口水时温特斯才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自己不会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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