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上所述,我们再次请求调动些人力建设墙外设施。尤其是因为现在有大批难民逃了出来,居住区的资源实在吃紧。”一个少年天狗站在桌子前,对面前的“防卫军军长”发起了情愿。他的背后,是几十个墙外居民。这是他们第七次发起请愿。
防卫军士兵们也是本地的居民,他们虽然护在长官身前,但也无不向他投去期待的目光。期待着他一声令下,同意对墙外居住区的改造建设。
这位名叫“乌为”的防卫军军长撑着脑袋,苦恼地看着桌上的请愿书,上面签着几百个天狗的名字,其中还有他的部下。但是他还是固执地摇摇头,说道:“没有我的命令,士兵不许乱动。至于资源,城内会拨给我们。”
“城内已经三天没有下拨粮食了,而那些难民也不愿回去。这几天已经发生了数起本地人和难民的斗殴事件。”少年争辩道。
“城内因为一些事没有下拨粮食不是很正常?这么多年你们不也撑过来了?再等等吧,再等一段时间,你们就有好日子了。”
“好日子?乡亲们期待了多少年好日子,他们期待着城门大开,期待着进城过好日子,但是大门从未对我们这些墙外居民打开过。而我们不想再依赖城里,想自力更生时,为何又不允许我们去做?”
“搞墙外建设要多少人?多少钱?墙外驻军需要坚守岗位,谁知道哪天外族就打过来了!”
“这不冲突,您看看士兵们,他们也愿意一边建设一边守卫天狗城的,辛苦的只是我们,不会花费上面的钱!”少年指了指军长周围的士兵,士兵们也应和着点头。长官使了个眼色,他们便怯懦地收回了目光。
“走!都走!别在这闹事!”长官下达了逐客令,少年和民众们还欲争取,却被士兵们推搡着离开军营。
岸飒羽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自从她和雏菊来到这里后,每天都能看到那位少年带着人到军营请愿。少年希望军长能够调动些人力参与当地的基础设施建设,但每一次都碰壁。
她是在这里长大的,因此这里的官僚有多无药可救她是明白的。而那位少年,正是因为年轻,所以才敢于去做些改变。岸飒羽不希望那位少年被扑灭了热情,于是上前安慰道:“你很努力啊。”
“自从父亲离开后,家里就只能我来撑着了。不为他们争取更好的生活,怎么算男子汉?”少年低着头说,看得出还是有些扫兴。
少年这么说,岸飒羽想起了她的兄长。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令尊去哪里了?”
“他去侍奉大山伯大天狗了,说是为了给我们家里人进城居住的机会,但自从大山伯大天狗被害后,父亲也杳无音讯。”
“这样啊……”岸飒羽想起了一些往事,心中沉淀着什么。
“不过,我不会就此放弃的。”少年突然抬起头,为自己鼓足了气。“今晚,我去找几个我认识的士兵大哥,说服他们明天也跟我们一起去请愿。”
“我也去,”岸飒羽拍拍他的肩膀,“请愿书上,记得写上我岸飒羽的名字。”
“岸飒羽……您就是那位天狗第三保卫队的副队长?”少年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
“你认识我?”
“请跟我来!”
少年引着她来到了战地医院的某处,还未进帐篷,门口的一个鸦天狗就认出她来:“副队长?”
这是曾经的天狗城第三保卫队成员,她的部下。不只他一个,其他队员闻声,也从帐篷内探出头来。他们有些缠着绷带,有些打着拐杖,但是都无性命之危。
“你们……”岸飒羽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战友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你忘了吗,副队长?当初我们下山去讨伐百鬼夜行,兄弟们死伤惨重,我们这些受了重伤的来不及进城治疗,就被临时安置在这里了。这里的条件差,我们伤又重,本来以为都死定了,结果从外面来了位医师把我们都救了回来。大家就一直在这里养伤,没有进城跟队长和副队长您报道。请恕罪!”
说到这,那位军人就要下跪行礼,岸飒羽连忙扶住他:“不,我不会怪罪你们,队长也不会,你们好好休息。”岸飒羽暂时不想向他们提起这段时间的变故,那些事等一切平定下来后再说吧。
“那位医师还留在这里。”少年说道。
“请带我去见她。”
少年领着岸飒羽来到医师的帐篷内,那位医师穿着红蓝相间的医服,系着白发,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调试着药品。听见二人进来,便转过椅子,以优雅的微笑迎接二人。
“八意医生,这位就是岸飒羽小姐。”少年向对方介绍道。
“八意……您就是竹林中的那位医生?真的谢谢您,救了我的部下!”岸飒羽鞠躬答谢。
“没什么,你们参与击败了百鬼夜行,是幻想乡的英雄,应当是我向你们道谢才对。”八意永琳微微鞠躬。
“八意医生为何会来这里治病呢?”岸飒羽问。
“天狗城风云未卜,我只是受到某人的提醒,想尽可能多救一个人罢了,”永琳微笑道,“当然,我这个外人是无权干涉你们天狗之事的。”
永琳注意到岸飒羽胸口的绷带,接着问道:“你身上有伤吗?”
岸飒羽低头看了看胸口,摇摇头说:“没有大碍。”
“伤口不妥善处理的话还是会开裂,请让我检查一下吧。小山,你回避一下。”
“好的。”少年离开了帐篷。
岸飒羽只好让永琳检查身体,这不检查不知道,一检查,就连永琳都不得不惊叹于这段时间她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战斗。“头部,曾经遭受多次剧烈撞击;胸口,一道极深的刀伤;翅膀根部开裂;十几处灼伤;还有长期受寒导致的发热……虽然都经过了简单处理,但是这些依然会成为隐患。即便是身负重伤,也曾毫不顾忌地去战斗,翅膀伤口开裂就是证据。论不要命,你比不死人还更胜一筹。”永琳用责备的语气说出这些。
“我只是……”
“为了履行身为士兵应有的职责?为了大天狗?”
“不,我只是想尽可能地保护他人。我不再服从于哪一个大人物了。”岸飒羽坚决地回答。
“不管怎么说,接下来一段时间可不许乱来。今晚先留在我这里,我重新给你处理伤口。”
岸飒羽今天便被“扣”在永琳这里接受治疗了。天色提前变暗,冰冷的雪花再度降临。永琳在病床旁点起火防止岸飒羽受寒。
“对了,那位少年,我还没问他的名字。”岸飒羽突然想起来。
“他叫小山淳。”永琳一边为她处理伤口一边回答。
“小山……等等?唔!”
“别乱动,伤口会裂开。”
“嗯……他曾说他的父亲去侍奉大山伯了,他的父亲,难道就是小山椊?”
“你认识他的父亲?”
“他的父亲……我没能救下他,我太慢了。我两度看着千鸟在我面前夺走别人的生命。都是我的错,我太慢了。如果我能追上他,如何我能追上他,他就不会有机会杀人,那个巫女、还有小山淳的父亲就不会死。”岸飒羽捏着拳头,这件事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里。
“别想那些了,先养伤。我要打镇定剂了。”永琳怕岸飒羽激动,便为她注射了镇定剂,岸飒羽很快就睡了过去。
又过了几个小时,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进入了深夜。永琳仍在为岸飒羽处理伤口。
“永琳小姐,好久不见。”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永琳无暇回头,但是听得出声音的主人。
“好久不见,雏菊小姐。”
“我听说小羽在这里疗伤,就来探望她。她没事吧?”雏菊收起伞,为帐篷内的灯添油。
“只要她不乱来,就不会有事。”
“那我不打扰了,这是我给小羽做的饭,她醒了记得让她吃哦。”雏菊将饭盒放在桌子上,便准备离开,谁知刚转身,一个士兵突然急匆匆地冲进来撞倒了雏菊。
“你在干什么?!不要打扰伤者!”永琳厉声呵斥。
“对……对不起,八意医生,快过来看看!”那士兵自觉地将雏菊扶起来,“军……军长他出事了!”
“什么?”
将岸飒羽托付给雏菊,八意永琳跟着士兵来到军营,这里聚集着太多人,士兵们为她清开路,永琳步入帐篷,只见到那名为“乌为”的军长横躺在椅子上,血不住地从脖子流出来。
永琳摸了摸他的脖子,摇摇头。
“他死了。”
一声闷雷突然将岸飒羽从睡梦中惊醒,她直勾勾地盯着棚顶,如同逃离了噩梦,却进入了另一种噩梦。
“小羽,你醒啦。”雏菊双手捧着岸飒羽的手心安慰道。
岸飒羽一头热汗,用惊恐的眼神看着雏菊:“冬天……打雷?是他来了?那家伙出现了?!”
“谁?”
“刚刚八意医生急匆匆地出去了吧?有谁死了吗?”
“我不知道。”
“一定是他!他来了!”岸飒羽咬着牙从床上爬起来,偶然间,她瞥见一个黑影从门外闪过。
那个男人就在外面。那个恐怖的男人,那个杀手——“千鸟”。岸飒羽坐不住了,挣扎着下床去。
“小羽,永琳小姐说你还不能乱动!”雏菊想拦住她,但以她的力气怎么可能拉得住被愤怒和恐惧冲昏头脑的战士?岸飒羽一把推开她,顺走永琳的弓,奋不顾身地朝门口冲去。
“小羽!别去!”雏菊喊破嗓门也无济于事,岸飒羽越出帐篷,盯准了不远处正在逃离的黑影。
“千鸟!”岸飒羽扇动翅膀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而对方也以更快的速度加速逃离,以至于周围出现了电流。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她追杀着千鸟。
“为什么要逃?你不是很厉害吗?有种从正面来杀我啊?!”岸飒羽怒吼道。
千鸟沉默的背影渐渐远去。
“这次一定……这次一定要把你……”她追不上,但是在她相对速度上的箭一定可以。岸飒羽拉动弓,瞄准了对方的后脑勺。
岸飒羽面前浮现出那些面孔,那些死在千鸟手中的面孔。富士讲巫女、小山椊、山徒……还有素未谋面的鹪鹩的爱徒姬海棠果。
某种不知名的力量从这弓中流到她的手中,充斥在她的血液里,加速流动,从内而外撑着她皮肉。这力量,一定能将他贯穿!
一只手突然从一旁伸出,握住岸飒羽的手臂将她从空中摔到地上,夺弓掐住她的脖子按在地上。
“八意医生——为什么?!”岸飒羽抓着永琳的手,声嘶力竭,“差一点,差一点我就能杀了他了!杀死那个混蛋!”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永琳怒斥,“如果你射出这一箭,你的身体会被这弓的力量撕得粉碎!”
“我不在乎,”岸飒羽流着泪,哭着,“我不想再看到有人被他杀了。”
“我说过,你不能再乱来了。你是我的病人,那么说什么我也得给你治好!”永琳说着,松开了她,“现在,我终于找到你的病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