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子垂下了头,整个身体变得沉重起来。雏菊将她扶住,随后低下身子,想要将她背起。
“累了吧?我们回去。”雏菊温柔地说道,尽管此时的地子听不见,但雏菊依然要说。
就在她转过身时,余光瞥见一个身影正立于不远处,雏菊瞳孔紧缩,汗毛直竖,手不住地哆嗦,差点立不稳。
“居然……对我手下留情?”那个身影正是本多轻盛,只见他满身是血,踉跄地朝着这边走来,“地子,现在你已经没有体力战斗了吧?你们的命,我收下了!”
“退下!本多轻盛!”本多轻盛还没迈出一步,一个声音以命令的语气将他喝止。
“大天狗大人?”本多轻盛朝着那边望去,一个年轻的天狗正一脸愤慨地站在不远处。
“这是相之大天狗的命令,退下!”那天狗继续喊道。
那天狗背后,一个老天狗正拄着拐杖,被仆从搀扶着走来。那天狗长着浓密的白须,满脸皱纹,眼睛隐藏在白眉与深邃的眼窝之中,根本看不清他的眼神。即便如此苍老,但从他身上流露出的压迫感却不亚于本多轻盛。本多轻盛见到他,连忙跪下朝他磕头,似乎极其恐惧这位老天狗。
这位老天狗,正是天狗政府的实际控制者,相之大天狗爱宕山荣术。
“克胜啊,咳咳,对本多队长还是要放尊重些……”爱宕山荣术用和蔼的语气对那下命令的天狗说道。
“是!大天狗大人!”名为克胜的天狗躬下腰回应道。
“大天狗大人!”跪在地上的本多轻盛开口了,“地子是重犯,对于天狗一族是威胁,还请让我亲自处决他。”
“本多队长,你已经输给他了!”克胜说道,尽管加了“队长”的后缀,但语气丝毫没有增加一点敬意。
趴在地上的本多轻盛面朝地面,偷偷地咬着牙,身体时不时颤抖。
爱宕山荣术没有理会本多轻盛,而是在仆人的搀扶下慢悠悠地走到雏菊面前,问道:“地子小姐还好吧?”
“和你们无关。”雏菊警惕地说着。
“外面尽是追捕地子小姐的人,但是我知道,这件事必定有什么冤情,老朽虽然没有权利赦免她,但是让白峰塔重审案件……咳咳,老朽还是做得到的。”
“你们还想利用地子吗?”雏菊一眼就看穿了爱宕山的算盘。
爱宕山没有丝毫动摇,而是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想离开这里,不想再卷入天狗城这些事。你们当然能回去,回到哪里都行,‘老板娘’小姐。”
“我叫雏菊,冲羽雏菊。”
“好,冲羽……”尽管只是一瞬间,爱宕山的心脏在听到那名字后剧烈跳动了一下,他知道“冲羽”这个姓氏。“雏菊小姐……”他努力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冷静和沉稳,随即改变了他本来要画的饼。
“你回来天狗城,恐怕还有别的目的吧?”爱宕山低声说道,这突然转变的话锋刺中了雏菊的软肋,是她有些惊愕。
“你……爱宕山大天狗。”雏菊这才意识到,站在他面前的是谁。
“我很遗憾,”爱宕山露出忧郁的神色,继续说道,“我为五十年前那场发生在山顶的灾难深表遗憾。”
“你知道……我的家乡毁灭的真相?”雏菊的注意力完全被爱宕山的话吸引了去。爱宕山这次抛出的饼,是她心心念念的家,是五十年前的真相。尽管将她从那地狱救出来的老人曾经告诉了她一部分真相,但是她还是想知道事情全貌。
这么多年来,她每个晚上都盼望着能够回到那里,都盼望着能够找回“家”,而这条路,显现在她眼前。
“跟我来吧,可怜的雏鸟,我来告诉你。”爱宕山转身离去,示意雏菊跟上去,“把地子小姐放下吧,我们会照顾好她。”此刻的雏菊完全不明白跟上去意味着什么,她把失去意识的地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上。
刚迈出一步,她突然醒悟了过来,连忙转过身。但只见两阵从不同方向袭来的风刮过,在雏菊的面前擦出了火花。
本多轻盛握着刀要将雏菊和地子一并斩断,而另一柄薙刀则挡下了这一击。
“本多轻盛!你在做什么!”察觉到这一切的爱宕山怒吼道,让在场所有人都面露惊恐,他们从未见过这位和善的大天狗生气的样子。
下一秒,他们将注意力转向那薙刀的主人,那是个陌生面孔,一个俊秀的天狗少女,此刻居然挡下了本多轻盛的一刀。
听到主人咆哮的本多轻盛下意识收回了刀,对方也趁此机会将地子扛在肩上,随即朝雏菊伸出了手:
“快!”
雏菊刚要伸出手,却又立刻缩回——她犹豫了。
本多轻盛见状,立即挥出第二刀,朝那拿着薙刀的天狗砍去。他有自信砍中,可就在刀贴着对方腰部的一刹那,女天狗以极其灵敏的身法旋转身体让那一刀的力量没能腰斩自己。
“这又是什么技术?”本多轻盛有些吃惊。女天狗见没有机会带走雏菊,便扛着地子翻墙而去。
本多轻盛在原地抓狂:“女人……女人……还是女人!每一次都是!”他转身用充满杀气的眼神瞪着雏菊,但有爱宕山大天狗的命令在,他又不能剁了她泄愤,只能冲出爱宕山府,带着部下去追那天狗。
“大天狗大人……”克胜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爱宕山挥手打断。
“罢了……那个少女天狗,是大峰前的后代,名为大峰御前,本多轻盛刚刚被重创,就算追上,也敌不过她。”爱宕山被搀扶着离开,只留下一道命令,“好生安置冲羽雏菊,绝对不能让任何人伤到她,如果有,立即处死。”
雏菊刚刚是被爱宕山命人放出来与地子相会,但现在,她又要被送回软禁自己的房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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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狗城第一保卫队在和地子纠缠……”墨羽仲府在白峰塔,一层一层地往上爬,“第二保卫队在远处观望,大峰御前小姐应该也埋伏好了。”
“彦山前那边有老师看着,鬼一僧正以及他的军队有白峰塔的其他前辈看着,但是,大峰前大人却没有给我任何任务,是我这段时间办事不力而不受重用了吗?”
“不管怎么说,至少我得利用这段空闲期。”他话说着,已经到达了目的地——锻行者的工房。
打开工房的门,一股热气从里面涌出,尽管这里闷热是正常的,但他能肯定,这股诡异的热量绝对不是来自炉火。
“锻行者?锻行者!”他朝里面呼喊着,里面没有人答应,只能听见敲打声。
墨羽只得忍受着这热量,朝着工房深处迈进。当他走到里面时,才发现锻行者正专心致志地敲打着什么。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地子的魔剑,此刻正冒着熊熊烈火。
“喂,你在干什么?!我不是说了不要弄坏他吗?”墨羽仲府抬高了声音喊道。
锻行者这时候才听见墨羽的声音,一边继续用他的铁锤敲打,一边回应道:“自从你把这把剑带来后,它就在冒火,没停过!”
“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极恶之人?”
“我怎么可能是!虽然不知道这把剑是谁造的,但是造它的人一定也察觉到了!”
“察觉到了什么?”
“大峰前大人嘱托过我,不能对其他人说!”
“什么?算了!它的主人马上就要回来了,你在敲什么?”墨羽这句话指的当然是地子。
“哼!没事,我在用我的技术加强这把剑!使它能够更加接近十拳剑。”
“十拳剑?”墨羽正疑惑,只见那剑突然冒出了金光,将昏暗的工房照亮,二人一同被那光刺得紧闭双眼。
“完……完成了!当年伊邪那岐大人用来斩杀火神迦具土的神剑!被我复制了出来!如今,一定能再度斩杀那火神的怨灵了吧!”锻行者激动地将那剑举起,那剑此刻停止了燃烧,而是将热量聚集在剑刃上,烧得通红。
“十……十拳剑?”墨羽仲府有些难以置信。
“打造这把剑的人,一定不是一般人,其所用的精力也绝非一朝一夕。但是他们最终也只是达到了那把十拳剑的七成,而我,加了一点东西,让他达到了十成!”
“什么东西?”
“我的毕生功力……我踏入这条道路后,所有的心血和精华……还有一样最重要的东西,额,我不能说。”锻行者摇了摇头,“你把它拿回去吧,我从上面取下了一些碎片自己用,放心,只要剑的主人不是那么在意它的外貌,他就不会有什么意见。”
锻行者将剑收入鞘中,双手递给墨羽,墨羽接过剑,问道:“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为了那位大人。”锻行者说这话时,朝着上方看了一眼。楼上是谁?墨羽仲府顿时明白了。
“那辛苦你了,对了,我那二十把枪,没耽误吧?”
“枪?哼,那玩意,要不了我多少时间。”锻行者说着,搬出一个箱子,打开一看,整整齐齐二十把火铳。
“不对,跟图纸完全不一样啊,这不就是火铳吗?也太大了点。”
“这是天狗的极限了,不,是妖怪之山的资源和生产力的极限了。你让河童来,还不一定造得比我好。更何况这可不是铳——”锻行者说着掏出一把,为墨羽仲府展示其内部结构。
“我之前也说过,外界人类的技术我们是不可能达到的,而且他们的技术服务的是他们自己,我们如果只是模仿,只会弄巧成拙,所以我进行了一些调整。”
“之所以要做成火铳的外貌,是因为实在没办法再小了,而且妖怪之山也没外界那么好的材料。”
“至于内部,和那把枪一样,声音不大,外面听不见。”说到这,锻行者朝墙壁开了一枪,子弹直直地打穿了墙壁,“哎呀,忘了这墙遭不住,不过咱们这高,应该打不中人。话说,你能看清子弹吗?”
“不能。之前那把枪的子弹轨迹我还能勉强看清,这把就不行了。”墨羽仲府说道。
“看不清就对了,这子弹,鸦天狗也躲不过,不过那个射命丸文大概就不一定了。然后威力,你也看见了,这里可是白峰塔,白峰塔的墙壁它都能打穿,更别说全副武装的天狗了。”
“那,如果是法术呢?”
“这个也有,我的特制子弹,是贴了符的。”
“在子弹上贴符卡?这主意也就你想的出来。”墨羽仲府满意了,他让锻行者把枪放回去,将箱子封上。
“怎么?还不需要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先保管在你这,还请不要告诉别人。”
“知道了,魔剑的碎片就当封口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