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数几个小时,凌晨一点。
尼古拉耶芙娜·叶柯洛维奇……算了,还是继续叫礼服女吧。
她正望着星星。城市的夜空看不见几颗,反而显得深夜更加寥落。
她此时还是一身晚礼服,红绸搭下,下摆挨在连抹平都没认真做的水泥地面上。
粗糙的窗台旁边,立着一根黑色的细铁柱,顶端挂着一只黑色的金属方块,拳头大小。它指着下方的端点拉出一根软管,另一头扎在礼服女手臂的静脉里,淡蓝的液体从黑色方块里流出,滴滴注入她的身体。
这里是一栋烂尾楼,被三人小队定为几个安全屋的选址之一。这个安全屋代号叫伽玛。
礼服女能飞,狙击手需要高处视野,烂尾楼没有电梯,十层以上的楼层基本就断绝和下方城市的交流了,三者合一,烂尾楼是个大隐隐于市的藏身处。
而这栋楼还没烂到只剩骨架。大部分壳,也就是外墙还是做好了的,只是暴露着水泥的本色。三人小队用自带的材料堵住了空空的窗口,为了在外界看不出这里有人居住的痕迹,还用的透明材料,挡风就行,重要的是不要让外人看出这里住了人。
除此以外,内部被好好改造了一下,最外侧的门洞依旧空着,不让人觉得里面住了人,微型警报系统放在隐蔽的角落以防万一。内室的门则用军用物资箱的坚硬壳体做成简易防爆门——这些包装箱本来就被设计成可以搭建简易工事的,做成门不在话下。
安全屋内,也经过一番改造,铺着吸音的薄海绵,还有一只到大腿高的补给箱和两台不到膝盖高的黑色方形设备。
十个平米的房间内,呆了三个人。礼服女、狙击手、壮汉。
当然,没有开灯。烂尾楼里住人还是蛮正常的,但小队不想被发现,灯火管制是必要的。
礼服女坐在窗边,一把不知从哪寻来的破旧椅子上,支着下巴看夜色,等输液结束。
狙击手阿芙罗拉拿着手机,上面连了一根线,接到一旁的笔记本上,道:“没找到,队长。”
礼服女回过头来:“超乎上也没有吗?”
狙击手是位女性,身穿灰色城市迷彩,布军帽的帽檐遮住了双眼。她长腿伸开,军用皮靴左脚搭在右脚上,背靠一只有大半个人那么高的黑色长条箱。身边有拆开一半的狙击步枪,零件搁在黑色吸音棉上:
“没有。从前天晚上到现在,没有任何可能与我们有联系的关键词出现过。即使隐去了所有信息,也没有找到任何有问题的新问题发布。”
“安图诺夫?”礼服女询问壮汉。
壮汉盘膝坐在墙根,身量最高,仅仅坐在地上就快和坐在椅子上的礼服女一样高了。黑褐的头发剃成假光,脸上戴着橘色的战术护目镜,面前摆着一台电脑:
“我这里也没有,目标墨茗没有留下记录,附近街区的监控没有有价值信息。”
礼服女沉吟:“她上午为什么会去市中心呢?那个房客查了吗?”
“查了,是无关人等。”狙击手道,“用了药,他什么都不知道,我猜是一种单向联系,但是是超能力受体还是无意识情报下线就不能确定了。何况这样一个人,价值也实在太低。”
“那个被墨茗救走的年轻人呢?”
“没查到。庐州学籍系统我们没料到要查,没有做相关准备,没有查阅的办法。户籍系统不能打草惊蛇。”
查《超乎》也是无奈之举,狙击手猜测那个少年可能是个新觉醒的能力者,那么有一定可能在超乎新人区找到蛛丝马迹,可惜没有。
“医院呢?”少年被狙击跳弹击中了,医院也是切口。
“没有,没有类似伤害的人员被收治。市内的医院都查过了,他们没去医院。”
“你的【千靥】呢?找不到吗?”
“已经尽力排查了,但……”狙击手摇摇头,“附近街区和医院都看过了,没有。”
壮汉插嘴:“也可能是高来高去,借用一下医院的资源治疗,别人都不知道。这样我们是没法得知的。”
他身边立着的金属骨架发出了“叮”的一声,电量指示灯变成了绿色。壮汉面前的电脑也扯出一根线,连在这架和壮汉一样高的金属外骨骼上。听到充能结束,壮汉开始低头维护起自己的装备来。
礼服女有点头疼,“啧”了一声,戴着蕾丝花纹手套的指尖揉动额角:“只能等33小时以后给头儿去电话了吗……”
“目前看来是的。”狙击手有一说一。
“今天不做,明天就迟了。”礼服女用俄语谚语喃喃道。
望向夜色下的城市,庐州的七百万人口就像大海,滴进去的一滴墨汁是找不到踪迹的。
幸好还有头儿。头儿的每次坐标报告都极为准确,只要行动够快,敌人想跑都跑不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头儿只愿意给两天一次的位置报告,要是可以的话,礼服女宁愿选半小时的精准追踪,一次性打死了账。现在拖了这么久,别说变数了,就是做局都够了。
但头儿总是对的。即使一时出错,事后也能证明是对的。
48小时才能使用一次的位置追踪,最大的破绽是,目标在猜出有时间空隙后,利用这段时间拼命逃跑,到时候即使坐标显示出来,目标也跑得足够远,知道位置也失去了意义。
所以大前提是,限制战场范围或者用其它办法钉住目标。
来时他们的各种预案里,就有类似的情况。推演结果是,目标墨茗在第一次甩脱追踪后,会察觉己方有追踪能力,但没法确认细节。而切香肠的蚕食战术墨茗也能推测出来,按照墨茗的能力和以往的任务风格、以及己方表现出来的战力,她会判断逃跑会被反复骚扰削弱,主动性很强的她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她最终会决定,在下一次接触中直接对决。
只是变数还是出现了。今天上午的追踪中,莫名其妙的位置出现的莫名其妙房客和莫名其妙年轻人,让她也感到不对劲了——不是该地区官方能力者,甚至都不是能力者,在这场对决中能干什么?
新觉醒的?不说刚觉醒的能力就立刻能战斗的概率有多小,没有战斗经验的年轻人,生死搏杀时真的不会腿软吗?
除非能力特别强悍……又绕回去了。这还是不想了,想不出来的。
结合今天发生的种种意外,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本地能力者。她遇到了,并暂时征调了一位能力者,这样我们面对的就是两名能力者……
可惜,能力者名单算是级别很高的机密了,每个国家都一样……没法确定她帮手的能力。
现在双方都有未知的黑暗面了。
在自带战争迷雾的棋盘上,只剩双方棋手的决定了。
礼服女回想任务目标、任务预案、任务细节、最终手段等等等等,最后又想起这三十多年来头儿做出的次次正确决定,她做出了决定。
“33小时以后,我们按原计划联系头儿,开始突击。待机时间里,以目标墨茗最后出现的地点为中心,就近设置一个新的安全屋待命,保证她出现在庐州的任何一个角落我们都能最快赶到。明白?”
“是!”狙击手和壮汉齐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