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里奥见到我的第一反应是吃惊,然后是想摸身边的武器。当听到是我的时候他足足愣了十几秒。
“你是第一个用这种眼神看我的人。”我说。
他满脸的难以置信,轻轻摇着头说:“他们不惊讶么?”
“不是不惊讶,而是见过我两种状态的人少之又少。”
“你怎么做到的?”他将手里的斧子一下劈到木桩上。
“死了之后就会出现某些特殊能力。”我说。
“怪物。”他哼了一声。
“如果不是被阿尔萨斯刺这一剑……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说。
“你还挺感谢他的?”
“感谢倒说不上,我现在不归他管。”
“那个叫希尔瓦娜斯的女人呢?她不也是死人军团的首领么?”
“我也不归她管。”我摆摆手将怀里的信递给他。
“你见到他了?”
“他活着呢,而且身体健康。”我说。
“他说什么了么?”
“看信。”我说着将马牵到了马槽边上。
弗丁颤抖的手打开信读了起来,“他过得……好么?”
“信上没说么?”我一边解马鞍一边说。
“他……说他还好,让我放心。”
“嗯……如果仅仅是活着,他现在是没问题。我的意思是说仅仅是过普通人的生活,也就这样了。”我如实回答。
“他现在做什么?”
“壁炉谷谷前的一个小队长。”我说。
“他……”弗丁欲言又止。
“他不是很善于表达。”我说:“而且他似乎是个腼腆的人,好多好好多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是个腼腆的人。”
“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是我跟他说了一些。”我将马鞍摘下来放到地上。“他以为你死了。”
“我告诉他他莫格莱尼叔叔死了,所以就没了你的消息,他知道你还活着想来找你。”
“不要!”弗丁喊道。
我扭头看着这个有些惊慌的老人,“我没那么傻。”我说:“我知道怎么说,我怎么会让他来找你。”
“他呢?他什么反应。”
“很激烈。”我说。
“唉!他……还是没有学会稳重。”弗丁叹了口气。
“是他爱你的表现。”我说着将缰绳摘下来挂到马棚柱子上。“如果他表现得很淡然我可能会十分看不起他。”我说。
弗丁的脸上虽然还皱着眉头但是看得出我的话让他还是有一丝高兴的。
“泰兰现在过得还行,但是不得不说……他其实最安全的去处是当一个农民。”我说,“你也别生气,作为兄弟我觉得这话我也可以跟你说一下,如果战争还在继续,我建议他做一个农民,回家务农,种田,养殖都行,但是做军人太危险,而且他还是个军官。”
提里奥没说话。
“你生气了?”我将草料扒拉到槽子里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我没生气。”
“我没有孩子,但是我见过有孩子的,而且我也带过孩子。”我说,“都说知子莫如父,他是个什么样的情况,是个什么料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当然。”
“所以……你现在这个情况,他性格的那个情况……作为朋友,我只能说明我的想法,你只是做个参考。”我又瞥了他一眼。
“他的确是……”他抿了抿嘴轻轻摇了摇头,“不是个能担当大任的人。”
我看着他的脸等待着他说下去。
“他不是个特别聪明的孩子,但是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他说。
“所以你就没打算拿回属于你的东西,我说得对么?”
他没回答我的话。
“所以一开始你就接受了泰兰……和他的未来对么?”
“不然呢?”他说,“他是我的儿子,我爱他,所以我就会接受他的一切,他的不足,他的不完美,他的平庸,甚至在你们严重的愚蠢。”
他看向我,眼中的光都不一样了。
我点了点头。
“如果你做了父亲你会知道你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家伙,从他小的时候开始你就会通过各种事情不断的了解,然后你会大概判断出他未来是个什么样子。那时候我太清楚他是个什么孩子,我一开始对他的愿望就是能够平安健康,如果百年之后我死了,他继承这个家族的时候是个公正的人,温和的人,能够照顾他人的人我就心满意足了。”
“只是我没有想到未来会变成这样,战争改变了这一切,甚至后来我已经完全没有能力去改变……”
“当年你接受审判的时候……你没有认罪是么?”
“我为什么要认罪?”他看向我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他眼睛里瞬间燃起的火焰。
“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
“正义。”他说。“那个兽人不是个坏家伙,他没有杀我,也没有伤害泰兰,那时候虽然泰兰还小,但是他应该看到了,而且在那个时候我认为坚守心中那份正义更重要。”
“代价有点大。”我说。“你失去了……太多。”
“如果人有前后眼,人能预知未来的话今天就不会有这种情景。”他轻轻叹了口气,“我没有想到后来的情况会发生的那么快,那么迅猛。”他摇了摇头,“所以……”
“你就没想过造反?”
“没有,即便是现在也是如此。”他说,“我……坚守了心中的信念。”
“即便在最后审判的时候,我知道我已经无力回天,或许改口,认错,认罪能让我苟活,不管是多活几天还是就活下来了,但是那对我而言就是莫大的耻辱,即便我活着也不会安心,我会为自己的所作作为而感到羞耻和无地自容。我不是那种人。”
“嗯。”我点了点头,“你确实做到了。”
“现在泰兰一定因为我受到了牵连,这我无比清楚,但是我必须给他做出榜样,我必须给我的子民们做出榜样,我……提里奥·弗丁是个怎样的人,我也要给这个世间留下一点光明的种子。”
“你的儿子很为你感到骄傲。”我说。
“他能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虽然他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我依然为他骄傲,他并没有因为我而放弃了自己,让自己跟那些人一起成为一丘之貉。”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骄傲。
“现在他只要平安健康地活下去就可以,但是等他有个孩子,他可以骄傲地,无愧地告诉他的孩子,他的父亲,孩子的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坚信,我的坚守最后会保佑我的孩子我的家族再次走向振兴,即便最后泰兰并不能让家族再次荣光,他的家庭和家人依然是正直而光明的。”提里奥说道。“这样的家庭才是我所愿望的。”
忽然我感觉这个老头真的是令人敬佩,他的品质比我高尚的多,他的格局也不是我这种人能达到的。
“你……失去了圣骑士的资格。”我问道。
他瞟了我一眼之后抓起了立在木桩上的斧子,“是的。”他说。
“我不是很理解他们是怎么做的。”我说。“这种能力不是你的么?怎么能像物件一样被剥夺?”
他举起斧子使劲劈了下去,又捡起一块立在了木桩上,但是他并没有劈下去,而是说道:“我也会这种方法。”
我撇了撇嘴,“很痛么?”
“并不会。”他说:“唯一的结果就是……失去希望。”
“你不像失去了希望的家伙。”
“最开始的时候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死,很空虚,很无助,很悲伤,感觉一切都没有意义。”他说:“但是我还是坚持了下来。”
“你现在恢复了么?”
他摇摇头,“并没有。”
我轻轻皱了皱眉,“你什么打算?”
“我需要回圣光之愿礼拜堂。”我说。
“泰罗索斯那家伙现在怎么样?”
“怎么突然想起他?”
“前两天达里安来过这里。”他说。
“达里安?”我叫道:“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
“他人呢?”
“走了。”
“去哪了?回白银之手驻地了么?”
“不然呢?他也没别处可去。”
“他是不是杀了他的兄长?”
“我没有问。”他说。
“你怎么不问问。”我哼了一声。
“杀了又怎样,不杀又怎样,仇恨一旦形成并不会因为仇人死而消失,仇恨会像一粒种子,埋藏在心里,它会传递传播,以另一种形式。”他说。
“它说什么了吗?”
“他认为自己的父亲并没有得到救赎。”
“那也就是他杀了自己的兄弟。”我说。
“那把剑被腐蚀得极其严重,跟当年那柄剑根本就不是同一把剑了。”他说。“他拿着那把剑当个纪念也好。”
“达里安是个有想法的家伙。”我说:“他……或许会继续寻找拯救他父亲的方法。”
“我也这么认为,但是……这条路可能会无比艰难。”
“他深爱他的父亲,就如你的儿子也深爱着你。”我说:“就如你说的,爱能拯救一切。”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而是回头就要往屋里走。
“兄弟,今晚我在你这再住一晚然后就要回去了,但是我会再来看你的……嗯,只不过如果我还能活下来的话。”
他回头看着我,“你什么意思?”
“亡灵天灾已经攻陷了提尔,正在进攻海文郡,而且圣光之愿也正面临天灾的进攻,西威尔德的血色十字军全被发动起来了,泰兰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