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很充足,很明媚,很温暖,此时如果躺在阳光下打瞌睡,我是说无所事事或者度过了一些艰难困苦之后让阳光照在脸上应该是非常幸福的事情。但是现在我是闭上眼也不得劲睁开眼更不得劲。
提里奥为了给我收拾伤口专门在河边给我把床都拖出去了,他需要用水冲洗我的……肚子。
水里有没有虫子或者鱼卵我不知道,但是我估计它们应该没法在我肚子里存活下去。河水在缓缓流淌,远处的瀑布的隆隆声让我很难形容现在心里的感受。
他一直在跟我说话,即便说的都是些很无聊的事情,我一点都没记到心里,只是哼啊哈地应付着。
他清洗得很认真,至少在我眼里是这样的,他从日上三竿一直收拾到正午时分。他说我的肠子断了,切口非常非常的整齐,而且他说他第一次见到这种肠子。
他一边啧啧称奇一边用针线将我的肠子套在了一起。他告诉我的……他说套上之后就漏不出来了。他问我现在还会不会很想吃东西,我说不想,我不饿。
将两截肠子套在一起之后他说用线给我缝合了一下,他说只要我不吃东西或许能很快长合,但是对于我不吃饭的情况下能不能短时间内长好就不是很确定了。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他对于我现在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情况下究竟还能不能跟活人一样愈合他表示了一定的怀疑。
说实在的我也不确定。
缝合了肠子之后他将我的肚子里冲洗得很干净,他用水桶接水然后用水瓢给我内脏好好来了个大冲洗。这种感觉你不会喜欢的,虽然我已经对疼痛不敏感了,但是这种凉水灌进腹腔,那种凉凉的感觉跟喝冰水是完全不同的。然后他用毛巾把我肚子里的水沾干,最后用线将我的肚子给缝上了。
“我听说战场上那些被开膛破肚的家伙也是这么缝合。”他一边缝合一边跟我说。“我也见过一些伤口,只不过比这小多了。这么大的伤口如果是活人估计早就死了。”
对于他清洗得干净与否我不是很在意,我担心他别把毛巾落在我肚子里了。面对我的怀疑他在缝合完之后给我展示了一下手里仅有的两块毛巾……
昨晚对于我是死人的情况他只惊讶了一会,然后似乎很快就缓过来了,并很平静地接受了我的身份。
我跟他讲述了我发生的几乎所有的事情,期间他很少插话,只有在我讲着讲着跑题了讲到别的事情上去了并有点扯远了的情况下才提醒我把该讲的事情讲清楚。
他说他只见过很少的活死人,他也知道外面发生了大事,但是他却依然选择了在这里隐居。对于他的选择我表示了理解和尊重,他的解释是厌倦了贵族们的尔虞我诈,但是我觉得他一定还有点什么难言之隐,否则作为一个大领主,一个曾经坐镇一方的诸侯,拥有着一片肥沃的土地并且一直能保它周全的这么一个城堡,如果是我的话我也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但是他就这么放弃了,而且一放就是这么多年,现在儿子都这么大了……
我问他是不是现在还跟他联系他也承认了也有一定的联系,但是都是单方面的,他的儿子一直未给他回信,而后来也断了联系,现在说起来是莫格莱尼遇难了。
但是他最终没有告诉我具体原因,我看他也不愿意说所以也没再追问,站在我的角度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可惜了。
当天晚上我看着他煎鱼,做了汤,味道闻着还行,但是……我看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放盐。做熟后他还虚情假意地让了让我,然后在我哼了一声之后就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我发现这个家伙估计是在野外呆的时间有点久了,他的一些行为和言语上跟正常人有点不一样了,至少跟以前我认识的那个他不一样了。他现在经常会自言自语,开始我还会搭茬,但是后来我就不说了,我不搭茬了,我只是躺在一边看他自言自语,自己给自己说着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他是不是疯了……可是我忽然又好理解他,我这种人虽然不是在野外一呆就是几年,但是我偶尔也会有自言自语的习惯,只是没他严重。
我偷偷听了他对自己说的话,我发现他似乎有点点人格分裂的倾向。
人格分裂,那个词是这么说的吧。就是一个人的内心里可以住着好几个人,性格不同,做事风格习惯不同,甚至还会有完全相反的人格存在。
虽然我不相信他会出现那种极端的人格但是他自言自语的时候他似乎就在扮演两个角色。一个是理智的他,一个是……安于现状的他。我感觉那个理智的他似乎也不是真的他,毕竟有谁能心甘情愿的舍弃那些曾经属于自己的一切呢?
我这种人都觉得很不舍,何况是他呢?他可是一个大英雄,当年白银之手诞生的时候最初的圣骑士之一,他不该是这样的状态。我自己琢磨了半天也没能搞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在这里住了两天之后我感觉自己好多了,他很惊讶我身体的变化,一方面是我肚子上的伤口真的粘住了,不能说长好了,只能说粘在了一起。用手轻轻拽拽已经没有大问题了。另一方面就是……我似乎更苍老了。或者换个说法叫……枯萎。
他皱着眉头打量我,并说现在这个样子真的,跟前两天比更加枯萎了。他捏了捏我的胳膊,然后撇了撇嘴,摇着脑袋说跟干尸差不多了。
因为没有镜子所以我看不到自己的相貌,但是我有手可以摸脸,低头能看到我的肚皮和大腿。肚皮上的伤口虽然已经粘住了但是肚子上一点肉都没有了,瘦到都凹陷进去了。
你应该知道那种因为饥饿和营养不良而枯瘦如柴的那种人的样子吧,我感觉我现在就是这样。髋骨上也没了肉,屁股上更是只剩下一层皮,我腰带的扣眼扣到最后一个还是太大,那些原本能挂在腿上的绑带和武器袋现在更是完全挂不住了。
他对我啧啧称奇,这让我很不好意思。他倒没有鄙视的意思,但是我在他面前的样子着实有点难堪。其实我感觉在他心里我现在变成任何样子他都能接受。
尤其是当我决定离开的时候他送了我很远,却始终没有问我为什么这个样子还活着,他也没问我靠什么活着,他更没问我是不是也跟那些活死人一样需要咬人。
他只是安静的走在我身边,最后他从怀中掏出一封已经十分破旧的信递到我面前。
“如果你能找到他……”他望着我说道。
我没说你为什么不去,也没必要问。于是我就这样接过了那封信,“你相信我么?”
他点了点头。
“我会告诉他你在哪。”我说。
他摇了摇头轻轻地说道,“如果他还安好……你……就不用来告诉我了。”
我皱了皱眉头,然后又一下展开了。“你多保重。”我说。
“你也一样。”他挥了挥手跟我告别。
我都这样了这个家伙也真放心我,就不怕我半路山死了……想到这我微微的笑了。
其实我现在身体遭受的伤害超过我的过往,当年受伤也很严重,有两次差点就完了,但是那两次都因为身边有人,有能量的供给,至少还有鲜血可以提供。但是现在我去哪找?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连个活物都没有。
也许真的是上天眷顾,一只巨大的蝙蝠因为袭击我而被我弄死。那玩意的血并没有怪味,比想象中的要清淡,也更加稀薄。但是我敢确定这玩意不是死的是活的,它的血还是热的呢。
这蝙蝠大得超过鹰,我说的是那种大型的鹰。这玩意翅膀张开超过了两米,如果不是我有火枪可能还真弄不了它。而火枪打过去之后也省下我再切割了,对着那枪眼直接喝就可以了。
此时已经不顾及肠子是不是还套在一块了,即便是不套在一块我也得吃点东西了。而万幸的是我没难受,肚子也没变化,第二天早晨起来之后就明显看到皮肤比昨天要强一些了,虽然还是没有肉但是似乎是没那么干枯了。
那蝙蝠第二天再喝的时候就没那么好喝了,血液也凝固了,而蝙蝠肉这东西我也是第一次吃,主要也是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生吃肉的时候没啥大感觉,肉比猪肉和牛羊肉要嫩一些,肉比较细腻也更柔软。要说味道我也没感觉跟别的什么相似。可是再次弄死并吃的时候用火烤一下,那味道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靠着吃这个玩意我走出了这里并来到了大道上,也正是从这开始我加紧了步伐,去找提里奥的儿子泰兰送信这事暂且不说,莫格莱尼的嘱托我似乎耽误的时间有点长了。
希望达里安没有那么迅速,也希望他们哥俩别见了面就打起来。虽然这种仇恨也只有他俩能解决,但是……莫格莱尼的嘱托我还是希望在雷诺没被杀死之前转告给他,至于说完之后杀不杀那就是达里安自己的事情了。
啧,我特么得快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