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的土地兼并十分严重,藩王乡绅文官武官,无不以侵占官田军田为能事,巧取豪夺私田也是司空见惯,而他们基本不缴纳田赋,大部分田赋都由自耕农负担,地方官府又巧立名目滥收杂税,勾结粮商、高利贷商人,大斗入小斗出,逼迫得大批自耕农或投靠或破产,北方很多地方农民因无法承担,纷纷逃亡,大片田地荒芜,地方官府为了完成考绩,只得把他们应缴的田赋又平摊到剩余的人头上去,剩余的人更无法承担,形成一个恶性循环,甚至出现有人有百亩耕地,缴纳田赋之后还要倒欠债务的情况,以致后来要卖地的人多不胜数,买家却少得可怜,地价最低到了二两一亩。
又逢建奴作乱,增收辽饷,使情况更加恶化,卖儿卖女已是极平常之事,最差的时候卖一女只够买粮一石,所以郑驴子等人虽不知原因,但感觉种地越来越难,不管他们如何勤劳,也无法让一家人吃饱饭。当各种各样的权势和暴力一点点夺走他们的尊严、亲人、财产或者生命,仇恨在迅速的酝酿发酵。
整个北方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最后一点微末的希望还在支撑着剩余的人,维持着危险的平衡,只看那最后一根稻草何时落下。
李一平见气氛沉重,忙岔开话题劝道:“张兄弟不需多虑,我曾经连裤子都穿不起,更难的日子都过来了,活人总不会被尿憋死。方才你和郑兄弟说的伤药费,我都听到了,兄弟我虽不算富贵,却正好可以帮上一点。”
说罢李一平从怀中摸出两个各五两重的银锭,要递给张正刚。
张正刚连忙推回道:“陈兄不可如此,你已经帮过我们,现在又给如此重礼,不知何时能还得上,我虽与你一见如故,却不可再受你恩惠。”
李一平把脸一虎,怒道:“既是一见如故,还作儿女之态干啥,让你拿了就拿了,难不成你眼看你兄弟残废了?若要交我这个朋友,就不要再说,收下了赶快去请大夫是正经。”
张正刚听得眼一红,也干脆的收了银子,郑重对两人一揖,说道:“张铁子在这里谢过两位恩公了,以后两位的事,招呼一声,水里火里我张铁子绝不皱一下眉头。”其他纤夫也纷纷道谢,这时代的十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
李一平这才又一脸微笑,道:“这就对了,我还要在京城呆几日,得了空又来看你们。你们也别再耽搁,赶快去请大夫来给治伤,特别是断手的,久了就接不好了。”
当下就有人去请大夫,安小宁又专门嘱咐张正刚,要用开水煮过的布包扎伤口,说完和李一平一同告辞出来,带上四个跟班离开了。
等李一平他们走远了,郑驴子才对张正刚啧啧叹道:“这公子可不得了,人豪爽不说,还有钱,一出手就是十两,难得还是秀才,你说我去跟着公子,他收不收我?”
张正刚抓着头回道:“这公子热情倒是热情,人也对脾气,可我们也不知道他干什么的啊。你咋没问哩?”
郑驴子楞一下,也一拍脑袋:“对啊,我们怎么连他干什么都没问呢?”……
两人走了一段了,安小宁才问李一平道:“又想收小弟?用得着下这么大本钱吗?”
“用得着,运河上的船工、纤夫,都要合作分工,天然便具有集体精神,而且日日锻炼,吃苦耐劳,体格强健,也比较勇敢,应该是这个时代最好的兵员之一,另外这帮阳谷的干得不长,还没入那些乱七八糟的教。”
安小宁吃惊的看着李一平“你真的要争霸天下?不去混日子啦?”
李一平嘿嘿一笑,道:“你不觉得我们两个争霸天下,太不靠谱么?当个地主不也要护庄护院嘛,乱世中武力比黄金都可靠。现在就这么个条件,还谈不上招他们当小弟,先留个交情。咱们还是走一步看一步。”
安小宁也知道现在谈什么争霸天下是扯蛋,而心中刚才的悲伤情绪还没消散,不由又道:“人民苦成这样,明朝又有什么好?活该被推翻掉。
李一平笑着接道:“那也不该让一帮奴隶主来坐天下。真有那一天,反正我不会当奴才,实在不行我们买条船去个太平洋小岛。”
“我也不会当奴隶的,我心中自由比命更重要,不过去岛上就只有当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