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飞燕纵横江湖,平日以为自己必是世上胆子最大的女人,但此刻却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噤,失声道:“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银树老人淡淡道:“你以为老夫只剩下一条手臂,就不能杀人了么?老夫若不能杀人,这世上的恶人只怕就要比现在多得多了。”
赵飞燕讷讷道:“前辈……不知前辈……”
银树老人道:“你也不必问老夫的名姓,你既是“天蚕教”的对头,便是老夫的同路人,否则此刻你也不会再活在世上。”
若是换了别人在赵飞燕面前说这种话,赵飞燕掌中剑早已到了他面前,但此刻这老人淡淡说来,赵飞燕竟觉得是件天经地义的事,却道:“不知前辈可找着了那‘琼花三娘子’么?”
银树老人道:“你和她们有什么仇恨?”
赵飞燕咬牙道:“仇恨之深,一言也难说尽。”
银树老人道:“你一心想寻着她们?”
赵飞燕道:“若能寻着,不计代价。”
银树老人道:“好,你若要找她们,就跟老夫来吧。”
他袍袖飘飘,走出了花厅,穿过后园,走出小门,后门外的宽街上静悄悄的,瞧不见一个人。
赵飞燕跟在他身后,满脸俱是兴奋之色,李一平竟也跟着走了来,心里却充满了疑惑。
这老人明明不知道“琼花三娘子”在哪里,为何说要带赵飞燕去找,他纵能将路家浩等人都杀死,但独臂的人,又怎能将那许多死尸吊起在梁上——这两件事,他显然是在说谎,他为何要说谎?
说谎的人,大多有害人的企图,但以这老人身法看来,纵要杀死赵飞燕,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又何必要如此费事?
他究竟想将赵飞燕带到哪里去?
这老人却始终没有瞧李一平一眼,就好像根本没有李一平这个人似的,李一平默默地跟着他,也不说话。
这老人虽沉得着气,李一平也是沉得住气的。
赵飞燕却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时天色越来越暗,他们走的路也越来越荒僻,这奇诡神秘的老人走在月光下,就像是个银色的幽灵。
赵飞燕终于忍不住问道:“那‘琼花三娘子’究竟在哪里?”
银树老人头也不回,淡淡道:“邪恶的人,自然在邪恶的地方。”
少女们对“邪恶”这两字总是特别地敏感的。
赵飞燕不觉失声道:“邪恶的地方?”
银树老人道:“你若不敢去,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赵飞燕咬了咬牙,再不说话,李一平仔细咀嚼“邪恶的地方”这五个字,只觉这老人的居心更是难测。
那银树老人大袖飘飘,走得看来并不快,大半个时辰走下来,却早巳走出了城,赵飞燕近年崛起江湖,声势不弱,她既以“燕子”两字成名,轻功自是高手,但跟着这老人一路走来,竟不觉发了喘息。
倒是李一平,虽然体力未复,此刻还未觉得怎样,只不过对这老人的武功,更生出警惕之心。
只见这老人在树林里三转两转,突然走到山坡前,山势并不高,但怪石嵯峨,寸草不生,看来竟甚是险恶。
山岩上有块凸出的巨石,上面本来凿着三个大字,此刻却是刀痕零乱,也不知被谁用刀斧砍了去。
李一平暗道:“岩上的字,本来想必便是山名,但却有人不惜花费偌大力气,爬上去将它砍掉,这却又是为的什么?难道这山名也有什么秘密,所以那人才不愿被别人瞧见,但这三个字的山名,又会有什么秘密?”
要知李一平屡次出生入死后,已深知世上人事之险恶,所以无论对什么事,都不禁分外小心。
在别人眼中看来无足轻重的事,他看来却认为大有研究的价值,只要稍有疑惑之处,他便绝不会放过的。
只不过他现在已学会将无论什么事都放在心里,所以他此刻疑惑虽越来越重,却仍神色不动,更不说破。
那老人身子也未见作势,又飘飘掠上了山岩,掠到那块突出的巨石后,赵飞燕正想跟上去。
突听“格”的一响,那块有小屋子般大小的千斤巨石,竟缓缓移动了开来,露出后面一个黝黑的洞穴。
这变化就连李一平也不免吃了一惊,赵飞燕更是瞧得目瞪口呆,两只手本来作势欲起,此刻竟放不下来。
只听那老人唤道:“你两人为何还不上来?”
赵飞燕转头瞧了李一平一眼,突然悄声道:“此行危险得很,你为何要跟来,快走吧。”
李一平微笑道:“既已跟到这里,再想走只怕已太迟了。”
赵飞燕皱眉道:“为什么?”
李一平再不答话,竟当先掠了上去,只觉那老人一双利锐的眼睛正在盯着他,似乎想瞧瞧他功力的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