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也一步步逼着他们,剑虽锋利,但这些人的目光,却比世上任何利剑都要锋利十倍。
李一平,仰首向天,热泪满面,狂呼道:“为何要如此待我们,我们难道真的该死么?”
“当”的,长剑落在他身前。
白面道人一字字道:“你们已只有一条路可走,这已是你们最幸运的——条路。”
不错,这的确已是他们唯一的一条路,只因所有的一切事他们都完全无法解释,他们所受的冤屈,无一是真,但却都比“真实”还真,而“真实”反而不会有一人相信。
此刻唯一可替他们作证的,只不过是洪三,但洪三却又能使人相信他么?他又拿得出什么证据?
在平时,洪三帮主说出来的话固然极有分量,昆仑、点苍两派的弟子,也万万不至怀疑。
但此刻,这件事却关系着他们掌门的生死,关系着他们门户之惨变,甚至关系着整个武林的命运。
他们又怎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话,纵然这人是名震江湖的洪三。
锦衣卫三人思前想后,只有拾起了地上的剑,他们已别无选择——许未真突然怒挥长剑,向前直冲了过去。
昆仑、点苍两派的弟子纷纷惊呼,立时大乱。
但他们究竟不愧为名家子弟,惊乱之中,还是有几人拔出了佩剑,剑光如惊虹交剪,直刺锦衣卫三人。
只听“当,当”几响,这几柄剑竟被震得飞了出去,锦衣卫三人满怀悲愤俱在这一剑中宣泄,这一剑之威,岂是别人所能招架。
昆仑、点苍弟子,又怎会想得到这三人竟有如此战力。
惊呼怒叱声中,锦衣卫三人已如脱兔般冲出重围,电光闪过,雷霆怒击,他们身形却已远在十丈外。
暴雨,锦衣卫三人放足狂奔,他们已忘了一切,只想着逃,他们虽不怕死,但却绝不能含冤而死。
身后的呼喝叱咤,就像是鞭子似的在赶着他们,他们用尽了全身每一分气力,迎着暴雨狂奔,雨点打在他们身上、脸上,就像是一粒粒石子。
呼声终于远了,但他们的脚却仍不停,不过已慢了些,越来越慢,他们跑着跑着,突然仆倒在地。
他们挣扎着爬起,又跌倒,他们眼睛似已模糊,大雨似已变成浓雾,他们拼命揉眼睛,还是瞧不清。
远处怎地有车声、蹄声?是哪里来的车马?
模糊中,他们似乎见到有辆大车驰了过来,他们挣扎着还想逃,但再跌倒,这一次跌倒后终于不起,他们晕了过去。
天色,更暗了。
车声辚辚,健马不断地轻嘶。
李一平醒来发觉自己竟在车上,雨点敲打着车篷,宛如马踏沙场,战鼓频敲,一声声令人肠断,身旁却不见安小宁和许未真的身影。
他莫非终于还是落人了别人手中?
李一平挣扎而起,天色阴暗,车中更是黝黯,一盏灯挂在篷上,随着飘摇的风雨摇晃,但却未燃着。
车厢四面,零乱地堆着些扫把、竹箕、桶,还有一条条又粗又重的扫帚,李一平再将车篷的油布掀开一些,前面车座上坐着个柴衣笠帽的老人,虽然瞧不见面目,却可瞧见他飞舞在风雨中的花白胡须。
这不过是个贫贱的老人,偶尔自风雨中救起了个昏迷的少年,李一平不觉长长松了口气。
只听这老人笑道:“锦衣卫,你醒了么?”
李一平大惊失色,悚然道:“你,你怎会知道我是锦衣卫?”
老人回过头来,眯着眼睛笑道:“方才我听得四面有人呼喝,说什么‘锦衣卫,你跑不了的。’我想那必定就是你了,你也终于跑了。”
他苍老的面容上,刻满了风霜劳苦的痕迹,那每一条皱纹,都似乎象征着他一段艰苦的岁月。
他那双眯着的笑眼里,虽然充满了世故的智慧,却也满含着慈祥的善意。
李一平垂下了头,嗫嚅着道:“多谢老丈,不知老丈可看到我的两位伙伴?”
老人笑道:“你伙伴未曾看到,你也莫要谢我,我救你,只因我瞧你不像是个坏人模样的,否则我不将你交给那些人才怪。”
李一平黯然半晌,凄然笑道:“许久以来,老丈你只怕是第一个说我不是坏人的了。”
老人哈哈大笑道:“少年人吃了些苦就要满肚牢骚,跟我老头子回到破屋里去喝碗又浓又热的酸辣汤,包管你什么牢骚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