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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程大人为此忍了一忍,才接着道:“那你可有状纸?”
“并没有,”雷鸣朗声道,“学生死里逃生,如今惊魂未定,为了保命才不得已上告,没来得及去准备状纸。若是大人能够给予学生方便,可赐文房四宝,学生当堂书写。”
小程大人想了一下,还真的就同意去吩咐取来笔墨了。
接着就是一段十分漫长的沉默,偌大的公堂,只能够听到细微的呼吸声,研磨的声音,以及细碎的脚步声。
许粥粥原本还想蹑手蹑脚的走到更方便偷看的地方去看两眼,却冷不丁地感觉到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两下。
她回头,却是好久不见的箫枣枣。
几日不见,箫枣枣看起来消瘦了许多,他示意许粥粥“借一步说话”。
许粥粥于是只能跟着他退出了公堂。
否则以公堂的特殊构造,即便是声音压的再低也毫无作用。
箫枣枣并没有说更多的话,只是对许粥粥道:“我去找小乔大人求情了,最早今日就可以送你回去。”
许粥粥听了诧异,又不解,茫然道:“送我回去?什么意思?”
箫枣枣道:“无论如何,小乔大人会保下你,他相信你是无辜的。”
许粥粥依然是茫然状态,主要是箫枣枣这话说的突兀,没头没尾,就像他忽然的出现一样令人不解:“如何保我?我本就无辜,不是他相信与否的问题呀,他相信我了有什么用,又找不出证据证明我是无辜的,到时候我即便是回去了,又如何呢?”
箫枣枣看着就有些焦躁,从他眼下的乌青看得出来,他应该好几日都没有睡好,一想到他这样的奔忙大体都是为了自己,许粥粥又心软了:在怎么如何,对方也就只是个高中生的年纪,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有的时候就是会犯一下无心的错误,至少他在努力的弥补了。
许粥粥的语气软了下来,认真道:“我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我已经被牵扯进来了,若是我是被人强行保下,有可能还会中了计谋,万一对方实在是厉害,甚至有可能牵扯到小乔大人。”
不管是从这些日子的传闻以及实际的恩惠,许粥粥都会这个传说中的小乔大人好感度颇高,她心里明白这件事情已经不止是单纯的陆佰常、马丽苏已经自己的事情了,抽丝剥茧,越闹越大,已经变成了两边的抗衡。而她和陆佰常,或许真的是毫不起眼的一个棋子。
可是即便是过河的卒子,想要自保,唯一的路就是让自己这一方取得胜利,而不是单纯的把这可卒子从棋盘上拿走。
否则一步不慎,有可能满盘皆输。
而这个道理,箫枣枣明显是不知道的,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想要弥补过错,所以拼了命的奔波周旋,想要把许粥粥带出这个漩涡,这漩涡中涉及到的人,随便拎出来一个说说名字,都够他焦头烂额半辈子的,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先不顾一切把许粥粥给扯出来,然后带的越远越好。
他焦躁不安,舔了舔发白的嘴唇,再次耐心劝说道:“你还小,你不懂其中的事情.......这事,无论如何都不是你,亦或者闻家能够做些什么的,你是冤枉的我知道,小乔大人也知道,所以小乔大人答应了我,会去劝说小孟将军打消疑虑,这件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你对此一无所知,你就回去吧......”
“什么叫没事发生?”许粥粥打断他,说,“小孟将军是在马太守府中将我带走的,他也是结结实实闹了好大的一场,外头如今到底是什么风言风语我是不知道,可是在此之前,已经有风声传到我们各府的女眷耳朵里了,等于说,这一盘棋在你,在我,都是尚未察觉的时候已经开始下了,无论你我是否察觉,棋盘都已经摆好了,你现在说,要把我这颗棋子强行抽离,万一呢?万一牵连的一方属性是偏你们大人那一方呢?”
许粥粥说的严重,箫枣枣自然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同时还觉得她夸张,想的漫天。
他道:“谁会冲着你一个小女娃娃下手......还费那么多功夫.......”
听到这里,许粥粥就明白过来,箫枣枣那边的信息已经和自己的不对等了,这种不对等并不是别人刻意隐瞒,只是懒得告之。
别人懒得告之是因为无关紧要,可是对于许粥粥来说,要想要说清楚厉害关系,这些种种,就要讲个明白了。
“这事情并非是只有一件事,不是小孟将军闹事而起,也不是小孟将军不闹事就完了的。你要想一想,对方敢诬陷我杀人,首先,他得把人杀了,才有的诬陷是不是?而且不光要杀人,在那之前还要准备好让小孟将军合理怀疑我有动机的证据......这种种一切都安排好了,最后一步才是杀人——你懂了吗?”
她干脆说个明白:“小孟将军不是个莽夫,不是那种听别人一句话就乱了方寸的,他之所以会闹那一场,会设计把我带走,是因为他有证据,那些证据足够证明我确实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动机去杀了马家的小姐。”
箫枣枣眼睛发直,明显不信,他问:“什么证据?”
“越来书局的凭证,现在越来书局有一般的分成是我的,只要马小姐死了,那越来书局我就是掌门人;还有,我虽然年纪小力气小,可是不代表我没有那个脑子——陆佰常能做的,我也能做到。”
箫枣枣原本还不解,想要问如何做到,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回忆到了什么东西,他脱口道:“飞雪连天射白鹿?”
他忽然想起来那日小乔大人对他说的话,当时虽然被说服,可是事后想想,依然不能够把自己认识的那个和他在月下凉亭吃橘子采花玩的小姑娘与那个说法中会让晚成公子心生忌惮的小才女联系到一起去。
更何况官府所谓他又不是没见过,有的时候案子断不完,就会真的从牢里抓几个死囚,用尽方法,逼他认下几个案子以此交差。
谁想到今日会有被她承认的一天。
箫枣枣显然没有想到事情会到这一步,他愣住了,嘴唇抖的厉害,可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此时,公堂传来动静:雷鸣憋着一口气写完了千字文,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已经墨迹干透,他干脆咬破手指,蘸着血把那两个字补齐,然后就晕倒在了公堂上。
而等到那一张状书呈现到小程大人面前的时候,纸上墨迹尚未干透,尤其是最后两个血红大字分外刺眼,血淋淋的闪痛在场之人的眼睛:“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