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走向是乔松万万没想到的。
他第一个评价就是:“他难道是个傻的?”
转念一想,又推翻了这个评论——这傻人做起来聪明事或许是误打误撞,可是若是聪明人做起傻事,那就不一定是狗急跳墙了。
“你们如何处理的?”
小孟将军垂下眼睛低头灌了自己一大口凉茶:“自然是抓了,我管他是佛治罪我还是神治罪我,他就算是把自己躲进了泥菩萨里头,我也要敲碎那外头金身把他从那泥胎中掏出来。”
乔松了然一笑。
雷鸣这一套做法若是遇到了旁的,或许还真的能够起到片刻的作用,首先梅峰寺为国寺,就连先帝当年的大皇子都在寺中修行,所以一般的官员还真的不敢随意闯入寺中去拿人;而且更因为一些不可说的缘故,宋国的臣民对于一些神佛的玄机之事十分的在意,可以说雷鸣为了活命,真是狠狠拿捏了一番大众心理。
不敢再如何拿捏,也拿捏不过一个正在经历大悲的伤心者。
乔松坚信,即便现在雷鸣逃到地狱抱上了阎王爷的大腿,小孟将军也能提枪跨马,把雷鸣从地府里提溜回来。
“雷鸣如今在何处?”
“自然有他的好去处,”小孟将军淡淡道,“佛渡殿。”
“你可真是......”乔松真的吃惊了,“有意思。”
佛渡殿这名字听起来还很是有禅机,咋听还以为是个什么佛殿的名字,毕竟有佛有殿堂。但是其中多了个渡字,意思就大不同了。
渡这个字,意思很多,其中有一个含义,就是把人送走。
小孟将军直接把雷鸣带到了佛渡殿,明显就是没打算让他活着出来。一般百姓并不知道这佛渡殿的存在,可是但凡知道的,提及时候无不心跟着凉透,那其中看似生,实则死,走过一轮,真跟转世投胎一般的通透一场。当然,再度转世,投猪投狗,也做不了人了。
“雷鸣可有交代?”
“进了佛渡殿的人,嘴里哪里有人话?他疯疯癫癫,一会儿说自己要升天,一会儿说身边有佛要渡他,命我们快快送他回去.....嘴里全是疯话。”
小孟将军面色不好,就连他都掏不出一个书生的嘴巴,足见雷鸣心中明白,若是交代了出去,死是真的死路一条,同时自己的仕途和所有都会烟消云散。
而若是堵上一把,装个疯傻,一旦过了期限寻不到证据,他就可以逃出生天,若是同时逃出生天的还有陆佰常,那么他一生的荣华富贵就算是狠狠拿捏了。
“那据你观察,这雷鸣,倒是信鬼神之说呢,还是不信呢?”
小孟将军想了想,也拿不定主意:“这倒是看不出来......不过他那位好友,倒是一副虔诚模样。”
小孟将军看着也烦心,一口气给自己灌了大半壶的凉茶,就在天快要破晓时候准备告辞,忽然想到什么又折回来:“我会尽快放了那位小姐——同时我会去亲自登门值钱,不管是闻家如何怪罪,这事了解之后,我必然还要再去负荆请罪的。”
乔松忽道:“慢着,道歉是需要的,不过现在放了她,倒是早了些。”
小孟将军一愣,诧异乔松的改口,他亲自处理这事,原本就是为了替这闻二小姐洗刷清白,如果该说的也说了,横看竖看她都没了什么嫌疑,怎么又不能放了呢?
“没有证据,”乔松像是猜到了他的疑虑一般自顾自往下说道,“你怀疑那小千金的时候,事实上手上是没有明确证据的,最硬的佐证也只是她无理由的有了越来书局的分成,至于其他.....比如说你怀疑一个弱不禁风的娇小姐怎么能够从留乡全身而退又如何在半夜见到有人闯入丝毫不惊等等其实做不了数——这和我一样,你当日推敲的东西站不住脚,就和我今日说的也同样没有任何证据。我也证明不了这小千金的清白。”
小孟将军愣了片刻,很快就懂了:“所以,我贸然抓了闻二小姐,除非我寻到真正的幕后真凶,否则闻二小姐是洗刷不了冤枉了?”
乔松点头:“你当着去马家吊唁的那么多家族的贵子贵女们的面带走了她,你就得当着那些人的面,把她送回去。——你不能够贸然用一块石头砸出破天巨浪,然后指望着一瞬间就恢复如初无事发生。”
还有一句话乔松没有直接说,但是小孟将军也是心知肚明——若是不说个清楚,那么对于闻家的二小姐闻瑟瑟来说,与其就这样散漫地把她放归家中,倒不如把她装进一口棺材发还去。
虽然距离马家的吊唁还不到一整日,这府中彻夜未眠的,岂止是乔府一家呢?等到外头破晓日出,只怕这风言风语,也要跟着醒来了。
小孟将军听到“破天巨浪”四个字,心中立刻黯然,他认错到:“是我莽撞,错事已经发生,如今不知道该如何弥补,请小乔大人指教。”
乔松的头从刚刚开始就有些隐隐作痛,也不知道是缺了觉还是刚刚凉茶饮的太冲,他一边不动声色的按压太阳穴,一边道:“我又谈什么指教——不过,你那时候既然是一声不吭就带走了那小千金,虽然落了个各种猜测的负面程度,但是既然猜测各种,那也表示你有机会去主动丢一个猜测进去。”
小孟将军没懂,脸上露出茫然。
乔松的头就更疼了:“如今各府议论纷纷,不过当时在场的都是小孩儿,十几岁的孩子,又惊又吓的,有几个能够把当时现场情况说的清楚的?都是你一言我一语,各家的家主不一定会全部相信,只会知道是那小千金替朋友出头,去了一趟灵堂之后没回来......猜测既然纷纷,为何不能够有那小千金其实不是被你抓去,而是被请去的呢?”
小孟将军更是愣住了:“我请她做什么?”
“协助断案。”
原本小孟将军只觉得愣神,如今更是觉得离谱:“就她?她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小孟将军声音太大,吵到他耳朵,他抬起一只眼瞪对方一下,“你此前可是信誓旦旦觉得她有本事去害死你的未婚妻的,如今怎么就不相信她有本事能够协助你断案?你别忘了,她才是当事人,是陆佰常视为眼中钉的当事人,也是这整件事情的第一导火索。”
见小孟将军还在犹豫,乔松只觉得头更疼了,他挥手,就像赶苍蝇一样把他赶走:“之前那事你自己武断一番已经闯祸,箫枣枣也是自以为是忽略了那小千金的话也是耽误了事情......你们俩有一个毛病,就是没把别人当回事——你就算是要拒绝,也得问问那小千金吧?”
小孟将军愣头青一样:“问她什么?”
乔松差点被气死,他想说问她花儿为什么那么红,问她昨天出门有没有看黄历,问她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了疼不疼......话到嘴边还是欲骂又止,耐心一句:“问她能不能协助你破这个案子?至于到时候你是把她当做鱼饵还是她把你当成砖......这就是各凭本事的事了。”
......
这得各凭本事......
许粥粥心想,而且也是这样说的。
她一下子拒绝了小孟将军提出的诱敌深入的计划,道:“我为何要听你的?如今既然是你来寻我协助,自然奥听我的。”
小孟将军站在他面前,背光,身后是慢慢破晓的天空,他站的位置是院子中央,隔着两盆花看着窗内同样表情不好的小姑娘——任何一个人睡的喷香的时候被吵醒,表情都不会特别好。
“凭什么?你又有几分本事?”
许粥粥也学他的嘴角弧度扯出一抹冷笑来:“我?我本事可大了小孟将军不知道吗?我能足不出户,拿到别人的书局分成;还能蛊惑人家的亲爹去知法犯法,就连人家盖世英雄的小将军亲自来布局陷阱来拿我,如今也抓不到任何证据。”
她当然是故意的,故意气人的。
很有效,小孟将军气的差点鼻子都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