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这一切,都不是能够凭她的能力找到真相的。
她不动声色地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屏风,当然不能直接扭头,否则动静也太大了。如今对方站着,居高临下,看她的一举一动就像是在讲台上看学生一样,任何小动作都暴露个干净。
——她要找个机会,让小孟将军看到马丽苏手腕上的痕迹,然后更加确定马丽苏并非意外的事实,相信以小孟将军的能力,会查清楚马丽苏的死因。
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第六感,许粥粥觉得,马丽苏的死,包括自己的绑票,都有可能和陆佰常有关系。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本身对陆佰常就有负面滤镜,所以就算是路边的蚂蚁骨折她都会把陆佰常当做第一嫌疑人。
......
她小心翼翼,尽量不让自己触碰到马丽苏的身体——她无法接受马丽苏的死,也不能接受之前还活着的人此刻变成一具尸体,同时,她也对于亡者有一种本能的退缩。她努力稳住自己的指尖,一点一点的解开束袖的带子,然后卷起袖子,果然看到那手腕上留下手指状态的淤青。
这一边的更加的明显,几乎能够看出来有一只手紧紧的握住的姿态,非常的用力,用力到连带掌纹都留了下来。
许粥粥再一次比了一下,这一回的,好像是个小孩子。
指节细巧,指尖细溜,值得一提的是对方的掌纹很乱,中间那条有很明显的断开再接的痕迹,而且,对方好像是个孩子,男孩子,因为没有指甲。
她穿越过来之后发现,宋国的女子是很喜欢做指甲的,无论是少女还是老妪,都会有心情去打点自己的指甲,最基础的就是凤仙花染指甲,还有更精巧的就是像周柚柚那样在指甲上画可爱的小花朵,还有更奢侈的就是把贝壳或者珍珠磨成粉涂在指甲上,据说宋城宫里的还会用到金箔。具体是什么样子的她不太清楚,因为她并没有留指甲,一来是她不习惯,二来是因为这个原主的营养还没有特别好,指甲脆弱,发软,并不适合。
可是她这样的毕竟是少数,故而看到这眼前没有指甲的手痕,本能反应就是个男子。
这样小到和女孩儿差不多细的手的男孩儿,力气能够那么大?能够摁地住一个十九岁身体健康的女生?许粥粥下意识也比了比这边的痕迹,几乎和自己的一样粗细了。这个原主年纪是十四岁,可是身量比起一般的同龄女孩子来说要瘦弱一些,若是男孩子,那到原主这个身量,也就最多十二三岁吧。
十二三岁的男孩子,能有那么大的力气?
她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你在想什么?”一道声音自旁边传来,惊得她浑身一震,小孟将军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自然也看到了马丽苏两只手腕上留下的痕迹,但是令许粥粥诧异的是,他似乎对“意外死去”的未婚妻手腕上的痕迹视而不见。于此同时,他的视线却在许粥粥身上停留了很久。
时间久到令人无法忽视,饶是许粥粥再如何想要视而不见,都有一种不得不去正视的压迫感。她只能以诧异眼神对上,却见小孟将军冷笑一声,移开了视线。
但是许粥粥能肯定,他刚刚在盯着自己的手看。
这又是什么道理?
许粥粥诧异,也跟着偷偷打量了一回自己的手。
马丽苏身上的寿衣已经换了下来,如今身上只一袭简单的麻衣。
“你替我帮她穿上。”
小孟将军轻声到,非常小心的把马丽苏给调整到了半坐的姿势,同时示意了那一袭大红的披挂。
许粥粥连忙站起来,取下了那一袭重量不轻的嫁衣......
等到终于穿戴完了最后一件钗环,许粥粥的后背已经汗湿了一片。她靠着墙坐着,看着小孟将军一言不发,小心翼翼地把她又抱回了棺木中。他神情温柔,眼中平静,盖上棺盖时候的表情好像这并非是一场生离死别,而是一场再自然随意不过的短暂别离。
......
许粥粥提出她去替代周柚柚去灵堂的时候,她哭的惨烈,直到许粥粥站起身要走,她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死死扯住了许粥粥的手。
她不许许粥粥走,死活也不行。可是除了死死拽住,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更加不敢说“还是我去”这句话。
最终许粥粥还是去了。
她去了很久,到那送她过去的小兵去而复返,再到那小兵换岗,来了一个神情更加凶悍的兵士,许粥粥都没有回来。
这漫长的心理折磨中,周柚柚眼前不止一次的浮现那一口黑油棺木。她还想起来当时耳边传来的感慨:“这可是上好的楠木,实在是体面......”
可是再体面,也是躺死人的。
她甚至觉得,过不了多久,或许自己,或许许粥粥,都会一起躺进去。
周柚柚在姐妹里的年纪最小,平日里天真烂漫,仗着家里的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喜欢谁和讨厌谁都是挂在明面上,她心中觉得,自己只要不过分,做什么事情父母都会同意,都会爱着她宠着她,毕竟那是生养自己的父母,若是连父母都不惯着她爱着她,那么天下之间还能有谁值得自己去信任和依靠的呢?
可是马丽苏的例子活生生的在眼前,白帖明晃晃的白纸黑字刺痛她的眼睛,原来天下真的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会因为自己的孩子做了一点点出格的事情就下狠心,断送自己女儿的性命,若是马太守是个例外,那么他应该被其余的同僚谴责和上书弹劾;可是马太守并没有受到这样的对待,反而是各家平和的接了帖子,然后交代各府的女眷前去吊唁,做的好像马太守的千金是一个意外,最为难过的还是活着的父母。
虽然她也模模糊糊知道,马丽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才会被马太守夫妇以维持体面为由,暗中下了手。可是那是亲生女儿啊,她是杀人了还是放了火?
......
这也是许粥粥眼下的困惑。
“小孟将军,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眼见马丽苏一身嫁衣入了棺,她才要起身拍拍裙摆,忽然就听到两声清脆的叩击声,随着那声音而入的,是两个全副武装的......女兵?而这两位女兵却是冲着她来。
许粥粥自穿越过来,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当下就是一个后退,可惜她原本就是靠墙而坐,才堪堪一靠,后背就抵到了墙壁。
而对方的反应比她激烈多了,立刻上前把她给困在了墙壁于人墙之间。那一副紧张模样,好像她能有穿墙通天的本事一般。
就算是神经再大条的人,此刻对上了小孟将军那一副冷脸,也多少能明白一些了。
“小将军手下分明有女兵,却还是派人去说要个帮手,而且并没有直接点名我,反而扯了我的朋友......”许粥粥挺直腰杆站着,口齿发音清楚,可是脑子里还是突突地乱做一团——毕竟事情发生突然,变故也突然,自己前脚知道马丽苏的死,本就还在一片自我怀疑的混沌中,后脚就被团团围住一副当场拿获的犯人姿态......
这谁能预料的到?
“......大概是因为小孟将军知道我一定会站出来?所以,这是对我的?为什么?”许粥粥声音不大,颤音虽然有,却不影响发音,毕竟害怕是人之常情,她又不是真的做了什么,害怕才是正常反应。
小孟将军回了个微笑。
许粥粥以为小孟会对她解释一些什么。压根没有,他挥了挥手,对那两个女兵道:“有什么事情,到女牢里再说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