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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愚公吃饱

孤山说这话时候目光片刻不离的盯着许粥粥的脸,也不知道许粥粥哪个表情被他瞥见,孤山倒是大喜,如变戏法一般的把从刚刚就背在身后的手放到眼前,道:“闻二小姐,我是十分有诚意的。”
许粥粥看着眼前的不大不小的布口袋,实在是不明白这诚意到底是什么。
孤山挣开小缕的推攘,把那只跨出门口的脚收了回来,走到桌前,把东西从口袋里取出,许粥粥等人落了视线一看,发现居然是几个竹筒,上头还分别立着一个麦秆。
许粥粥:“.......”
小缕:“......”
去过马太守家参加赏花宴的两人知道这是什么,皆沉默了片刻,唯独小绺不知道,她偷偷问:“小姐,这是什么?”
许粥粥按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回答:“奶茶。”
她后面又补充一句:“好喝的,你会喜欢的。”
小绺睁大眼睛,又是吃惊又是惶恐,还有很大成分的不可置信,她知道这东西是孤山送给二小姐的,却没想到原来自己的份也有,一时之间,紧张加惊喜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见状,孤山也知道自己不会被赶出去,松了一口气,他在房中站稳,不动声色的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之后看了一眼在许粥粥身边的小缕和小绺,又递给许粥粥一个眼神:“二小姐,你确定,你我之间谈话要在人前?”
许粥粥听罢笑起来:“这是自然,否则你我孤男寡女的,到时候传了出去,不是你不仁就是你不义,孤山先生,多少是珍惜点名声的对吧?”
话语说的算是轻快,但许粥粥面上确实沉下来的,话外之意相信孤山也听得出来:你我素来也是毫无交情,无缘无故的屏退左右单独谈话,传出去怎么解释?是讨论诗词还是暗通款曲?
何况许粥粥也吃不准对方来意是否善意,对自己是敌是友。
至于孤山说的什么“自己人”,她压根不信。
这是不是穿越者,三言两语就能分辨出,说什么金老爷子的之类的也站不住脚,即便是说出来金庸的大名那又如何?还不如当场来一首“爱你孤身走暗巷......”,这样一来,搞不好许粥粥会热泪盈眶,扑上去握手来一句“同志!”
但是这一切并不妨碍许粥粥觉得有趣——从来都是穿越者冒充古人,从未有过古人去主动冒领自己是穿越者的例子。
她很是好奇,想要听听孤山如何说。
孤山听她如此说,倒很是面露难色了一会,他又看了看小绺和小缕,十分不赞成的告诉许粥粥:“我听说这是两位一同跟着你入京的仆人,但是闻小姐,即便如此,下人的品性和忠心与否,也得要考验一番的。”
话音刚落,小缕还算是控制得住,但是小绺的脸已经不好看了,她沉下面色,鼻子里钻进去的香喷喷的汤面香气都不能勾起食欲了,嘴噘地老高,也是,胡娟娟告之她很多种应对场面的可能,大概是没有料到,会有谁可能在主人面前搬动仆人的是非。
许粥粥心想,这到底是来和她推心置腹呢,还是来胡搅蛮缠的。
这话一出,许粥粥若是真的让小绺和小缕出去,就显得被孤山说中;若是一本正经反驳说自己相信,只要孤山摆出一副“你说什么都对”的表情出来,也就能顺理成章给自己扣上一顶怀疑的帽子。
许粥粥笑道:“这世道万物讲究缘分,我能够和小缕小绺遇上就是缘分——这是老天爷看好的人塞给我的,我难道还不信任老天爷吗?”
她话音才落,又接一句:“再说了,我就是一个深宅大院的小女子,一辈子能成什么大事?又有什么大事,需要旁人算计到我身边的下人身上去?”
孤山搬了一个凳子,大方坐在门口不远的角落处,他的坐姿称得上是“坐如松”的那种端正。
他坐定之后,才淡淡道:“二小姐这这番话,但凡是出自京城别家贵女口中,我都不会觉得惊讶,但是,是二小姐说的,我确实觉得,口不对心了。”
面对许粥粥的皱眉,孤山先是露出了个歉意的笑,然后说道:“说一句冒犯的话,初次见到二小姐时候,二小姐便让我想起了我的师父,我师父也是如你这样,活泼灵动,聪明智慧。他常常与我说,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孩儿,都是独立的个体,都要朝着去做参天大树的目标进发,哪怕是要做藤蔓,也要去当有一个能够藤杀的藤本植物。”
“我起初不知道什么叫‘藤杀’,只觉得这个词听着又害怕又奇怪,直到我师父后来与我进山采菌子,后来遇到一个粗壮如树一样的藤蔓,那藤蔓如蛇一般,仅仅缠绕这一截枯树,把树干缠的密不透风,天长日久,中间的树干都已经快要消失不见了,后来我师父指着那个藤,告诉我,这棵树,原本和周围其他的参天大树是差不多的,但是,它最后,被这个弱不禁风的藤,给绞杀了。”
“我师父就告诉我,人这一辈子,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去见见世面去读书认字,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才不枉费这一生。而我当时还问我师父,为什么我师父年纪轻轻,却心甘情愿隐居深山当个道士?我师父说,那是因为他有资本,别说这眼前山川,就算是隔山跨海的地方,他都去过,他见过白色的人生一头金发,也见过浑身从头到脚都是黑色的人,他甚至还会说他们的语言,他说的人的阅历和见识,不是用年纪来衡量的,他是年纪轻轻,见了山下的老者还要被称一句后生,可是那能代表什么?能够代表那白发老人就一定见识在他之上?那老人家活了大半生,可能都没走出这座山,不过愚公而已。”
孤山好像聊起师父就滔滔不绝:“我还问我师父,谁是愚公?我师父露出一副又像是懊恼又像是想哭的样子,有气无力和我解释,说愚公是个想要搬山的老人。我问,‘为何搬山?’我师父说,因为‘门口有山,他嫌碍事’。我又不解,‘门口有山嫌弃碍事,最快的办法不是搬家?’......我师父最后恼了,说那愚公吃饱撑了行不行?”
他苦笑一声:“我师父,总是很容易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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