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没有电没有网络的地方,作息时刻基本都是看日升日落的。
小绺在日落之前就服侍许粥粥用完了晚饭,晚饭算是丰盛,一碗杂粮粥,一碗白米粥,一碟开封的小咸菜,一份凉拌酸笋,一叠香煎鸭子,一碗绿豆汤,一碗鸡蛋羹,端了满满一大盘上来,每一份的菜品不多,但是这个风量还是让许粥粥觉得有负担,她真的饿了,但是这个原主的身体实在是差劲的可以,腹中饥肠辘辘,可是一看略微油腻的胃就开始造反,她只好略略喝了小半碗的米粥,吃了一点子的小咸菜,又勉强被劝着夹了两筷子的酸笋,这就放下了筷子。
小绺见许粥粥实在是吃不下,就只能作罢,捧来了漱口的茶水,这个时候,她才看到这个原主的另外一个仆人,竟然是个男孩子,也就是小厮,那个和小绺差不多大的少年捧着东西在门外等着,隔着一道纱帘,许粥粥看不清少年的面貌,只隐隐约约觉得,是个和小绺差不多瘦小的。
这个估计就是小缕。她原本还以为是两个丫头,没想到是一个丫头和一个小厮。
后来许粥粥才知道,厨房一般是不会给家里贴身的女使小厮特意准备饭菜的,基本是主人用完了剩下的就会被丫头和小厮端下去吃掉,再吃不完的就会分给外院的下人,这样一级一级的轮下去,到外院的一些下人吃不够,才会去厨房弄点大锅饭吃。
反正基本不会有剩饭剩菜的可能性。
许粥粥在get到这个知识点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想着,下回还是多吃点,或者偷偷留个馒头还是包子什么的,万一半夜饿了,这里也不会有泡面。
即便是夏日,日头落得也不会慢多少,而小绺也在解决了肚皮温饱之后开始无法克制的打起了哈欠,许粥粥看她一边低头借着仅存的一点光线做刺绣,一边不住的犯困,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化身了一下容嬷嬷来一个我扎我自己。
幸亏没多久太阳就下山了,光线已经暗到看不清眼前的针脚,小绺给许粥粥喂了药,又伺候了梳洗,让许粥粥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小绺还说今日看天气,估计明天日头更好,再过两日等二小姐大好,就能选个好天气给二小姐洗头。
许粥粥没精打采的听着,一边玩水,一边适时地打了个哈欠,显出一副瞌睡的模样来。
小绺赶紧加快了手上的活。
连洗个头都要看天气的条件下,洗澡也是一件特别费事的事情,要一桶一桶的把水提到房中的浴桶里,然后再一桶一桶的提到门口让小缕提走,小绺那样小的个子,十分费劲的垫脚去擦拭浴桶,没多久身上脸上就全挂满了汗珠,这还不算完,小绺还要忙着把许粥粥的衣服收拾起来,颠颠的送到洗衣房去,之后再回来,坐到床边,不顾自己热的脸蛋黑红发热,一下一下给许粥粥打扇子。
虽然小绺手中的扇子是一个很大的蒲扇,并不是那种清宫戏里看到的摆设大过于实用的团扇,扇出来的风也足够的凉快,但是许粥粥还是觉得闷热,这一件卧房的布局就十分不合理,虽然窗户对着院子,但是却紧闭着,而且整个房间十分的狭窄,只放下一张雕花床和角落的浴桶和洗脸盆,床倒是功能很多,几乎像个袖珍的卧室,用纱窗隔出一个小隔间,里头摆着梳妆台,小小的衣柜,还有几床被子和虎头枕,床边还挂着几个香气很浓的荷包,整个看起来就是一副闺房的样子。
但是还是闷热,她闷得觉得要喘不过气,终于说到:“小绺小绺,把窗户开开吧,闷得心口难受。”
听到这句话,刚刚还在打着瞌睡梦游般摇着扇子的小绺一下子清醒过来,她脸上带着一种建立在茫然之上的不可思议,她看了看许粥粥,似乎在努力分辨刚刚听到的是不是幻听。
许粥粥实在是热的发慌,心头的焦躁削弱了她的戒备,她可懒得再去管这幅身体的原主人是个什么态度,有爱好炎热的毛病还是不喜欢开窗的禁忌,她一字一顿道:“去,把窗户打开,我要透透气。”
小绺彻底醒了,她没敢再迟疑,虽然顶着一张好像见了鬼的表情,却还是过去听话的把窗户给打开了。
随着窗户的开启,一股夜风吹进房中,瞬间带走了房内沉闷的空气,许粥粥觉得胸腔都舒服了许多,也不需要别人打扇子了,挥手让小绺自己去睡觉去。
小绺又露出了一种惊吓的表情,迷茫的去睡了——说是睡,实际上就是蹲在门口打地铺守夜,睡得当然不会安稳,半夜若是许粥粥有什么动静,她就会随时起来听从。
许粥粥当然十分无语,但是也不会说什么,只能耐心的等到了后半夜。
后半夜的时候,街面上遥遥传来了打更的声音,和电视剧里差不多,邦邦邦三下,应该是三更时分了。
三更大概就是十一点到凌晨一点左右,这个时候,现代的许粥粥还在当个野猫子,熬最晚的夜,敷最贵的面膜。而现在,她却偷偷爬起来,套上一件白天穿的小褂,把绣花鞋拎在手里,就准备爬窗户出去。
许粥粥看了一眼睡在门口浅眠的小绺,再一次觉得爬窗这个决定十分的英明。
......
太阳一落山,基本整个府院都陷入了一片黑暗,除了门房和廊下还挂着几盏光影模糊的灯笼,最大的光亮是来自于头顶高悬的明月和璀璨到仿佛伸手就可摘的星辰。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角落的草丛里有虫在吟唱。
也许是蝈蝈,也许是什么纺织娘,反正这些生物她也就在课本里读到过,作为一个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的九零后,她并没有机会获得课本里的那些鲜活的童年,她的童年,是徘徊的一个接着一个的兴趣班,不是在去这个兴趣班的路上,就是去下一个兴趣班的路上。
这种没有光污染的天,和充满野趣的夜晚的声音,对她来说还算是新奇的体验。
她光着脚,直到走到了自己院落的门前,才弯腰把鞋子穿了上去。
从白天的套话中,她知道这家姓闻,她是这家的二小姐,还没有正式的名字,小名叫瑟瑟,“锦瑟无端五十弦”的那个瑟。她和那位大小姐闻玉屏是同父同母,但是因为闻夫人在生这位原主的时候难产而亡,导致这个原主生来就先天不足,而闻老爷和夫人感情非常好,当时闻瑟瑟出生的时候闻老爷正好在老家丁忧,原本就承受了高堂已逝的悲痛,结果发妻也跟着去了,一时之间承受不住,之后回京赴任的时候就把小女儿留在了老家,直到这个原主快要及笄的时候才接到了京中。
即便是这样,闻家老爷对这个小女儿也并不重视,就连贴身的丫头和小厮都是随便从路上买来的就能看出来。索性那小绺和小缕也算是忠心,在原主病重的时候都不离不弃,哭着喊着冲到管事的大小姐面前,请求替二小姐请来大夫。
知道这事情大概之后,许粥粥心中一阵酸楚:即便是那小绺和小缕那样的忠心耿耿,到底也没有救回来他们的二小姐。
要不是因为许粥粥意外的穿越到了这个苦命的二小姐身上,那么那两个衷心的少年少女的下场有可能就是被赶出府去,或者发卖,或者赶到庄子去,毕竟以那个闻老爷对小女儿的不重视甚至厌恶的程度来看,他应该也不会给小女儿相关的人事物多少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