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大的道场里,一个老头摆着一个棋盘,正给一群孩子讲围棋。
“那现在我摆的这个棋局,黑棋应该下在哪?”老先生笑眯眯地说。
程魄低头,没有看到自己的身体,他尝试移动,成功了,可以转换视角。
这种感觉很熟悉,当初杨哲请他喝茶,杨行天在寿宴上把苍行卫的各项资源如同回礼一般赠送给自己的子孙,就是这种感觉。
这是某个人的记忆,是谁的呢
肯定不是自己的,程魄小时候学过围棋,不过他没什么天赋,学了半个学期就转学象棋去了,而且自己当年在少年宫里学棋,教室是普通的教室,而不是这种传统的木结构道场。
他打量周围的几个小孩,大部分孩子十岁左右,只有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圆脸小姑娘,腰板挺直地坐着。
“没人会吗?莫竹,你来说。”老先生点名。
这时候的莫竹头发短短的,圆圆的小脸,滴溜溜的大眼睛带着一股机灵劲,程魄盯着看了一会,他还没见过现实里莫竹的脸,她总是带着面纱。
原来是她,她把自己拉到她记忆里做什么?
程魄有点摸不清头脑,他记得莫竹说过,莫竹的一部分记忆并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三藏阁,这部分记忆是她私人的记忆?
老先生对莫竹的答案很满意,他慷慨激昂地表扬了一番莫竹,又安抚了在座的高龄学童,大意是在座的各位不是垃圾,只是莫竹是真的天才,接下来开始继续讲棋。
程魄不想听棋,要是能快进就好了,他想。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时间流速加快了,周围的一切场景迅速变化,程魄赶紧喊停,快进停下来。
万一错过什么重要信息就不好了。
还好没快进太多,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敲门进来,打断了老先生的讲课,她低头对老先生说了几句话,老先生的表情从不悦变成担忧。
他低头摸了摸莫竹的脑袋,小莫竹瞪着大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女老师拉着她的小手走出了道场。
接下来画面变白,场景变换,程魄没法控制,他猜测是因为记忆本身缺少了这部分信息,所以没法看。
他进入了下一个场景。
走廊上亮着明黄色的灯光,墙上的时针分针重合在十二点位置,程魄顺着走廊往前走,看到了一个护士站。
是在医院里。
医院里穿着淡绿色制服的护士拿了一条毯子,盖在小莫竹身上,她趴在柜台上睡着了。
程魄猜测是她的亲人生病了,但是为什么睡在柜台呢,病房里总会有多余病床的。
突然间走廊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年轻男人急匆匆地走过来吵醒了莫竹。
“魏叔叔,我爸呢?”她稚嫩的声音响起。
“师傅他,来不了,让我来接你。”男人视线歪开,似乎不敢和她对视。
接下来年轻男人在柜台登记,程魄看到他的名字,魏立然,还看到了军官证,是个军人。
他称莫竹的爸爸为师傅,那莫竹的爸爸也是个兵,程魄想。
莫竹一声不吭地跟着他离开了医院,上车,程魄跟着上车。
车里气氛很压抑,莫竹坐在后座一言不发。
“那个,小竹,你别怪你爸,他保家卫国是天职,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你还得体谅他。”魏立然打破了沉默,结结巴巴地说。
“嗯。”小莫竹咬着嘴唇,眼里蓄满了泪水。
魏立然准备好的安慰话一时被堵住了,他深深叹了口气。
夜很深了,窗外的路灯一盏接一盏的闪过两人的脸,魏立然突然烦躁地说:
“小竹,你这段时间先住在教围棋的韩老师那里,你爸很快就会回来的,我保证。”
“嗯。”小莫竹还是没什么回应,呆呆地看着窗外,双眼无神。
魏立然把车开的飞快,程魄估计早就超速了,但看这军车的牌号,也没有哪个交警队会给记违规,车很快就到了围棋道场,那位教围棋的韩老先生正在门口候着。
“韩老先生,部队上有要求,您看这件事。。。”魏立然和韩老先生一顿窃窃私语,然后转身蹲下对莫竹说了几句话,程魄没有听清。
接着他上车踩了一脚油门,离开了道场,留下小莫竹站在路中间发呆。
挂起一阵冷风,莫竹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摇晃着,韩老先生不会哄孩子,他笨拙地拉过莫竹冰凉的手,把她拥到怀里。
“来,来小竹,师傅抱抱,不哭。”
小莫竹突然扑到韩老先生怀里,痛哭起来:
“师傅,我没有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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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场景继续变换,程魄见到了莫竹他爸莫雄鹰,是个脸庞黝黑的汉子,是个飞行员,不苟言笑,平日里都在部队上,但因为莫竹母亲难产去世,他不得不面临选择。
退役或者转岗。
莫雄鹰不想退役,他选择转岗,他选择做试飞员,专门试飞研究所的新型飞机。
大益的试飞员更接近研究员而不是军人,虽然名义上还隶属于军队,但平时工作和训练都在研究所里,这就不用全年驻扎在空军基地,可以离家人近一些。
程魄看到了研究所名字,野原军工,李培首长建立的,李培首长游击出身,早期接触不到重火力和高科技装备,这让他深知存在武器代差的战争是多么不容易,所以不同于西北军工主营常规武器,野原军工专长尖端飞行器和新概念武器。
莫雄鹰工作日住在研究所,周末回来照顾莫竹姐弟。
莫竹的母亲死于难产,给她带来了弟弟莫禀。
看来这个莫禀就是袭击自己的张谟禀,怪不得那么在意莫竹,原来是姐弟,程魄心想,怎么就改姓张了呢。
莫雄鹰没有续弦,他花钱给姐弟俩请了好几个保姆,他不缺钱,又有社会地位,姐弟俩被照顾的很好。
莫禀渐渐长大,三个人的家庭却也和谐,莫雄鹰似乎意识到自己在家庭中的重要性,每逢周末他都认真陪孩子们一起度过。
时间很快抹平了莫竹母亲去世带来的伤痛,她健康快乐地成长着,七岁那年,她获得了离省少儿围棋大赛的第一名,那个比她高一头的男生面对崩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十岁那年入段,正式成为职业棋手,十二岁那年参加青少年组比赛,斩获全国青少年组第一名。
在合影里,这个比别人矮一头的小姑娘格外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