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坐,进来坐。”
看着开了门后只是笑着看自己的何巡音,程蒙稍一愣神之后,顺手接过了对方手中的礼物,将何巡音引入了家中。
客厅的布置古朴,透露着一种文化的沉淀,随处可见的书架,装满了的书,不远处书桌上散开的书籍,以及各种手稿和摘抄及笔记,让何巡音暗暗点了点头。
“小雪不在家么?”
“又出去玩了。”声音平静,但是隐隐带着点头疼的意味,显然女儿的出行,并没有让这位看起来淡定的父亲放下心来。
“小雪你还不知道么,照顾自己可比你们照顾的好。”
调侃着说道,随后又看向了四周。
“也出去了,这不是听说你要来,怎么都要挽留你晚上一起吃顿饭。”程蒙也知道何巡音是在找谁,于是笑着说道。
“我们也得有很久没见了啊,你也不知道来找我,看来是大作家出了名了,也就...”
“差不多得了,我再出名,还能有你出名,这两年你和你家牧场可是风头正盛,谁能跟你碰一碰?”
直接将何巡音的话打断,程蒙和何巡音相识一笑,随后在茶几旁落座。
“什么时候搬到这里来的?”
“也有一段时间了吧。”思索了片刻,程蒙还是没能记起答案,所以摊开手,“具体几年你等她一会儿回来问她,她记得住。”
“什么事都靠人家帮你记,你真是娶了个好妻子。”
何巡音的话,让程蒙点了点头,直接承认了下来:“如果没有她的话,生活估计会是一团糟了,更别提写出什么好的作品了。”
将茶几上也散落的几本书拿起,放在了沙发旁边的小书柜中,书籍侧面的名字,吸引了何巡音的注意。
“你还会看这些书?”将程蒙刚放入书柜的一本书取出,“你直接去问李阙就好了,他懂得比书还多,是个移动的书库。”
《合理的喂养及马匹营养补充》
这就是这本书的名字。
“这不是因为买了马么,总觉得还是要去了解一下,将来为它做些什么。”轻声地回答道,程蒙的神情带着一点追忆,“训练交给了驯马师,平日里的养护交给了厩务员、兽医,比赛交给了骑师,基本上没有什么我能做的,索性就看看这个,将来为它做点吃的。”
“你?做吃的?”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随后笑了起来,何巡音毫不避讳,“你先把自己的厨艺再提升提升吧,自从结了婚,你厨艺本就不好,现在全是人家做饭吧,估计你都不会做了吧...”
“我偶尔也做饭的。”用食指外侧蹭了蹭额头,将一缕垂下的遮住了一点视线的发丝拨到侧边,程蒙解释道。
“好吧,毕竟我不了解,所以咱们先说正事吧...”何巡音耸了耸肩膀,转而将话题带向了另一边,“陈莫奢那里我问过了,我感觉是要答应了,这几天已经开始要一些基本的资料,而且训练的时候,我偶尔能见到他旁观。”
“至于明诃,虽然你可能感觉他不是很行,但是能够训练出月在天驷,他的能力不是顶尖,也至少是一线,在京都牧场中,我还是推荐他的...”
讲述着自己目前的想法,何巡音也在看程蒙的神情。
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程蒙作为一名刚刚进入赛马圈的人,对于赛马的了解骑师并没有太多,而魏明诃有着训练出月在天驷的成绩,也就让程蒙即便不太看好这名驯马师过往的成绩,但也勉强信任了下来。
“至于马匹的身体健康这方面,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京都牧场的兽医团队放眼世界都是顶尖的,在我们这里很少会出现很重大的伤病,预防和治疗是有质量保证的——然后,现在兽医那边的反馈是,虽然这匹马的腿部、也就是舟状骨的态势依旧不良,但是应该不太会影响参加比赛,就是非常需要注重平日的保养和护理。”看着程蒙的脸,何巡音说的很仔细,“所以,无论是交给哪位驯马师,都不能对它进行太过负荷的训练,这也就导致这匹赛驹的潜力必然不会得到全部的释放,成绩,也就无法给你做出保证...”
“没事,你知道的,我没有期盼它成为多么顶尖、出名的赛驹,它的健康和心理状态一直是我更关注的。”闻言,程蒙的回答倒是洒脱,没有什么遗憾或不满。
“那赛程方面,你要什么要求么,没有的话,我们就直接帮你规划了。”
“没有问题,但是厩务员一定要是李阙...”
“会的。”点了点头,看着程蒙一一答应了这边的布置,何巡音也松了口气,“如果陈莫奢最终还是没有同意的话,我就交给赵令于了,你应该也放心吧。”
“嗯。”
听过赵令于的名字,所以程蒙也没有什么抗拒,答应的爽快。
看着眼前的男人,岁数并不小,但是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并不算多,可能是每日里修身养性,所以儒雅的气质之下更显得他年轻不少。
‘就是可惜,皋月赏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参加了...’想着兽医那天跟他所说的总结,即便他有心想让这匹旧识的赛驹登场经典战线,也不得不遵从兽医的建议,‘只能希望赶得上京都优骏吧。’
脑海中想着事情,门口处已经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仪态端庄的女子站在门口,惊喜地看着里面的程蒙与何巡音,优雅地褪下大衣与脚下的长筒靴,走了进来。
收拾了一下心情,何巡音的嘴角重新勾起,待程蒙与那女子问候完后,遂打了声招呼。
......
“诶?”看着手中的报纸,心情大好的魏靖,喝着魏明诃给他买的茶,抬起头看向魏明萱,像是反应了过来,问道,“这几天怎么没见你和你那个男朋友出去玩啊?没什么比赛,马也多是休息和简单训练为主,正是空闲的时候,你不拉着他出去玩么?”
魏明萱正要翻书的手一顿,随后抬起了头看向正看着自己的父亲。
神色平静,像是清澈无风的湖面,但其下蕴藏着什么,让人捉摸不清。
但魏靖是谁,在官场久居高位,不说一个晚辈,即便是那些同阶的同僚,他也大多一眼就能看出对方心思的七七八八。
“这是吵架了?”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魏靖的心里还是很宠魏明萱的,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能力又出众,长得也俏丽,况且魏靖年岁渐长,正是愈发疼爱后辈、期望陪伴的时候——这也是尽管魏明萱此前和他有过几次冲突,但最后也基本都是他先给台阶的原因。
“没有吵架,只是有了点分歧吧?”即便努力地抑制,眼中还是多了一点迷茫,魏明萱没怎么经历过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不同于平日的工作,在这方面,她真的会不清楚哪里出现了问题、她需要做些什么,“可能是我的问题吧,我总是想得太远,但恋爱和婚姻,可能不该总是做出那么周密的计划。”
“恋爱或许不用,婚姻怎么不需要呢?”魏靖闻言,也将手中的赛马报放下,看向自己这个一直以来都很少会迷茫的女儿,“具体什么情况。”
脸上多了一点红润,魏明萱虽然知道这类事情请教一下父亲大概率有益,但还是略微感到羞涩:“就...就是聊到了结婚和生子的问题吧,两边的观念不太一样...”
“怎么,他不想结婚?还是非逼着你要孩子...而且有了孩子之后的照顾以及你俩的工作问题呢?”关照女儿的父亲一下子变了神色,说话也带了恼火,“男人啊,都总想着不负责任,你要是这么说,可就得小心着点...”
话音一顿,魏靖便感觉到了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对劲了,带着醋意,还带着挑拨。
于是心头悔意顿生,明明已经反复自我强调过,女儿找个男朋友不容易,怎么又没忍住这张嘴呢。
不过魏明萱也没当真,白了一眼,没理会魏靖的话,接着解释道:“我是想着我年龄不小了,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他确实是个很有责任感、值得托付的人,看看要不要今年就挑个好时候结了,然后趁着我还没老,这两年就要个孩子。”
“嗯!然...然后呢?”心头好似在滴血,魏靖重重地应道,让刚从卫生间里出来、一脸畅快的魏明诃,一下子就对上了父亲噬人的目光,被吓了一跳,“你先进屋!没看到我和你姐要聊重要的事情么?”
魏明诃:“???”
看着弟弟委屈巴巴地走进里屋,魏明萱嘴角微微弯起,冲散了一点心头的愁绪,接着说道:“但是他的意思是晚两年结婚,他打算等月在天驷退役之后再结...”
犹豫了片刻,魏明萱补充道:“而且,他好像不太想要孩子...”
莫名想起前段时间魏明萱查询的很多有关食物、育儿用品、学校等等方面的知识,魏靖突然明白了魏明萱所说的“周密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意思了,而从陈莫奢的反应来看,也就清楚两人的矛盾出在了哪里。
“你想要个孩子?”
“很想。”
平静的语气,但是魏靖知道女儿的性格,也就清楚了这件事情的为难。
果断选择了站边,魏靖鸣不平般地说道:“他怎么不等黄金天选走之后再结婚呢,哪有这样子拖延婚期的?”
站边了,但是没有完全站,生孩子是一个家庭的事情,陈莫奢和魏明萱又都是骨子里带着倔强和偏执的人,对于魏靖来讲,这是个不能碰的话题。
魏明萱一听也就知道了父亲的刻意避开,没好气地叹了一声,让魏靖面露讪讪:“这个吧,我也不太好给你什么建议,毕竟当初我和你妈都特别想要孩子来着...”
见魏明萱神情不对,魏靖连忙问道:“他是怎么跟你说的,就是直言不想要孩子么?”
“没,就年末英里赛那天,完赛之后我问的他将来想不想要个孩子,结果他跟我说晚上骑师宴会的时候他去问问武丰的想法...”
“他怎么不问问李斯人和祁义理的想法,还有柏兆雷吧,我记得他们一圈人关系还挺好的啊,他跟武丰很熟么?”对那场比赛参赛骑师有了印象的魏靖问道。
“不熟,点头之交。”脸上透出些许的怨念,魏明萱平静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一点颓然,“但是那圈人里面武丰已婚且一直没有要孩子...他说问武丰,其实就是隐晦表示不想要啊。”
“......”魏靖只感觉现在的年轻人,在不该绕圈的地方绕圈,该绕圈的时候直来直往,“所以这几天你们就一直都不联系了?”
“联系,但是少了很多,可能考虑到未来的事情,就不能只看现在的情浓意浓了,还得看看各自的规划...”揉了揉太阳穴,魏明萱皱了皱眉,“都冷静一下想想自己的接受范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没等魏靖再开口,魏明萱已经站起了身伸了个懒腰,稍显肥大的睡衣被撑起了一些,随后走到里屋的门口,敲了敲房门后推门而入。
“靠!姐?”坐在地上靠着房门的魏明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推的侧了身子,而握着的手机也脱手而出。
手机屏幕里的语音通话,对方的头像被眼神敏锐的魏明萱捕捉,是十分的熟悉。
对方挂断的很快,转眼间亮起的屏幕就只余下了一张月在天驷的照片以及显示着日期时间的日历。
脸上原本刚刚升起的温柔笑意转眼间落下,化为一片死寂,迟迟没有听到这边动静的魏靖也走了过来。
看着眼前面色“和蔼可亲”的姐姐以及神情凝重的父亲,魏明诃的表情僵硬,随后默默地将手机揣入怀中。
“姐,我有罪,但我其实...”
“知道就好...”
没有再给说话的机会,魏靖见状则是将房门缓缓合上,坐回到了方才的位置,端起了报纸。
品了口略微凉了些的茶,里屋传不出任何声音,让魏靖不禁喃喃道:“家里的隔音,原来这么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