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赛驹们正在完成入闸工作,目前即将进入闸箱的,是位于最外道的九号闸箱的书里明安。”
观众席的马迷们望着远端赛道上的闸车,纷纷开始紧张了起来,虽然说在赛前就已经做好了两强争霸、与华夏赛驹无关的准备,但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又有谁能够克制住自己的些许幻想的冲动呢——对于华夏赛驹也能爆冷夺冠的冲动。
“所有赛驹已经尽数入闸,比赛即将开始...”
伴随着最后一名工作人员撤离了闸车的范围,比赛也伴随着一声闸门开启的声音而正式展开。
十二月末的寒风是会入骨的,这是站在竞赛马房旁边的慕守切实的体会。
比赛开始了之后,慕守的目光却没有放在比赛的开端之处,反而是抬起了头望向了天空。
‘这风...是什么时候开始吹的...’
“比赛开始!目前位于马群先头位置的,果然是来自于华夏的万户挚翊,万户挚翊,苏翊驯马师的得意之作,目前正奔行在赛道的最前端,而身后便是来自于美国的美洲狮,大胆地采取了开局后靠前的选位,2500m的赛程,选了一个相对稳健的位置。”
“九匹赛驹,在出闸之后迅速进入了离起始点很近的第一弯道,九匹赛驹保持的距离很是贴近,没有赛驹抢夺更靠前的位次或是加快比赛的节奏,目前位于马群第三位的,来自于爱尔兰的三岁赛驹磁铁环流,后方就是日出之国,代表日本出战的G1三胜赛驹日出之国!”
“差行队列的先头位置,色拉坦尼紧贴着内栏,得益于较为靠内的闸位获得了一个很不错的位置,反倒是书里明安,依旧还在外道部分徘徊,落在了差行队列的末尾、马群的倒数第二,中间的,是来自于美国的战场号角,吻霜则是包尾,而长距离表现极为优异的弦乐器在马群的七八位置、53年古活杯的制霸者。”
“马群即将脱离第一弯道,目前位于第一的依旧是万户挚翊,与同样来自华夏的书里明安位于马群的两头,书里明安的位置是否会有些太过靠后,仅仅优先于吻霜,是要把宝押在后半程的节奏上了么,马群的距离,逐渐有了拉开,万户挚翊逐渐开始提速,但是二号顺位的美洲狮却没有放任万户挚翊的加速,马群的距离,从前往后约莫有了十几马身的差距,马群拉开的有些快了!”
阵营观赛区,景德的目光看着正朝着他奔行而来的书里明安,突然就有点恍惚,好似想起了那位还没有逝去的老人。
在他离世之前,最爱说的话题和故事便是他与惟有此愿的那场有马纪念。
当时的他感受如何,景德其实也一直没能有个大概的概念,只如今,当看着书里明安在一众强敌环伺之下努力地奔跑时,景德好似突然便明白了。
手中握着的香囊,即便是寒冬的时候,也被汗水所包裹,景德深吸着气。
“马群已经进入第二直道,观众席前的直道上,九匹赛驹正步伐稳重地朝前踏进,位于先头位置的,依旧是万户挚翊,带着华夏积分排行第一的梦想朝着终点奔去...”
宋青邯说到这里,却是突然有了些许的迟疑,而身旁的紫谦直接接过了话头:“在今年最后一场重要的积分赛事中,华夏能否排行第一的重任,承载着莫大的责任,万户挚翊没有丝毫的保留,呈现出了最好的状态。”
观众席原本兴奋的状态,突然有了短暂的停顿,随后便传来了种种窃窃私语。
大部分的马迷显然是不会关注那长长的关于国家G1积分制的公告的,也就并不太清楚当前华夏的处境,在紫谦将之点明之后,自然也就有了莫大的惊讶。
兴奋褪去,换来的是静默式的紧张,身在阵营观赛区,苏翊和景德都能感受到那份突入其来的沉重。
但是,比赛依旧在继续,而赛驹们也朝着第二弯道的位置进发。
“马群已经进入第二弯道,方才的一千米用时不过1:01.9,良好的场地,这场比赛是要比拼末脚了啊,节奏并不快,万户挚翊的领放节奏选择了较为缓慢的模式,骑师依旧稳稳地控制着万户挚翊的速度,后方的美洲狮,也没有想要更前进一点的想法。”
“第二弯道过半位置,后方的磁铁环流已经开始加速,想要在第三直道前争取到一二位置么,但是美洲狮并不同意,外侧的日出之国,日出之国同样有着前移的想法,比赛的节奏并不快,骑师想要提速,考虑到了赛驹还有更加充沛的脚力和体力了么?后方的是色拉坦尼。”
“马群已经出弯,前方的马群战成了一团,色拉坦尼同样来到了先行队列,六匹赛驹挤成一团,从前往后的万户挚翊与美洲狮,随后是并排的日出之国和磁铁环流,战场号角与色拉坦尼已经涌入先行队列之中,前方马群非常拥挤,反而是后方的赛驹与前方有了不小的差距啊,弦乐器和书里明安差不多并排的距离,与前方的战场号角已经有了五六个马身的距离,而包尾的吻霜更有两个马身差距。”
景德的手指,捏着香囊的力道更大了几分,从万户挚翊当前的艰难处境就能看出,后方的赛驹和它有着硬实力上的差别,无论是色拉坦尼还是美洲狮,甚至是来自日本的日出之国和爱尔兰的磁铁环流,都有着超越它的想法,而在第三直道刚刚进入的阶段,一匹逃马面临这样的局势,也就基本意味着要退出争夺了...
转过头看向一边的苏翊,苏翊的神色同样有些难看。
作为曾经经历过黄金世代以及朦胧影时代的鞍上人,苏翊是真正见证过顶峰的,即便是黄金天选的最强世代,他同样也是参与者,即便不是主角。
目光里多了点恍惚,告别了万户侯,离去了朦胧影,这一刻的苏翊,即便再如何成熟和稳重,老练之中,反而透露出了些许的无助。
而自己呢,看着远远落在马群后方的书里明安,景德也不禁摇头失笑,笑容中的自嘲和苦涩,却是难以述说。
同苏翊一样啊,在自己二人眼前、手中消失的第一,还真是让人感到难过啊。
恰如亡国之君,或许帝国的消亡与他关系不大,但承受着这样的名,才真正让人感到憋屈。
“第三直道过半,最终弯道就在眼前,马群已经开始加速了,马群已经开始加速了,万户挚翊能否保住第一的位置,好像有些困难,外道的日出之国与内侧切入的美洲狮已经来到了更领先的位置,后方是磁铁环流,色拉坦尼,色拉坦尼蛰伏在第四位置。”
“万户挚翊啊,已经落到了第五,身边是战场号角,后方的吻霜,吻霜已经来到了第七,从外道一路追拔,但是前期的选为太过靠后,好像浪费了许多的脚力来进行这次超越,弦乐器和书里明安,依旧不紧不慢,前方五个马身的差距真的没有关系么?2500m的赛程没有那么长,弦乐器不能寄托于耐力之上啊!”
似是担忧弦乐器的话音,落在了阵营观赛区,景德自然听的明白,这是在暗示书里明安了。
只是,看着已经将入最终弯道的马群,深知书里明安实力的景德已经闭上了眼。
这个距离,对手的实力,书里明安,又该拿什么去追呢。
竞赛马房的旁边,慕守同样兴致缺缺,这场比赛的结果,虽然还未尘埃落定,但是某些结局大概是已经有了终章,所以有些意兴阑珊,打算将雨上晴天牵回竞赛马房,免得继续受冻。
只是这一次,向来沉稳踏实的雨上晴天并没有听从慕守的指示,倔强地停在了原地。
看着赛场的目光,慕守自然关注到了,所以才让慕守更生出几分疑惑。
这个带着热切和追忆乃至于好像想要亲身上场的目光...怎么会是雨上晴天该有的呢?
耸动着鼻子,空气之中,好似传来了些许气息,让慕守感到有些熟悉,这种熟悉的感觉,并不是因为他在自己的回忆中清晰地找到了某件事情,只是大概曾亲身经历了某些事件,所有那刻入灵魂的悸动,才会在这一刻作祟。
再看向雨上晴天,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赛场之中的它,不知何时已经看向了慕守。
而目光中的清澈,是慕守确认的陌生...
以及一些可能的熟悉...
嚅嗫着说不出一句话,慕守只觉喉头堵塞,泛着一点酸,再看向场地之中。
那匹赛驹依旧冷静地迈开每一步,即便距离前方还有不小的差距,但是却没有一点的惊慌。
死去的记忆开始苏醒,于是慕守也就释怀地笑...
“马群即将进入第三弯道,我的天啊,后半程的速度也太快了,领头的美洲狮和日出之国,领放的节奏已经十分惊人,日出之国还能支撑住么,踏入第三弯道,后方的磁铁环流,好像有些无法适应,开始被甩开距离,反倒是色拉坦尼丝毫不虚,紧紧跟随,三匹赛驹在前方已经建立优势,后方的弦乐器这个时候开始加速了,弦乐器的加速会不会有一点点晚,书里明安紧随其后已经超过了战场号角和万户挚翊,六百米标识牌已经被美洲狮踏过,好快的速度,是要在进入直道前就要展开冲刺了么?来自于美国的、实力强大的美洲狮...”
宋青邯的声音很大,比他以往解说的时候还要大,像是想要彰显激情。
但越是努力地支撑,越是让人感觉到其中的失落——再大的声音,也抵挡不住萎靡了下来的意志。
一旁的紫谦听的清楚,也只能暗叹一声宋青邯在解说道路上还是年轻了点,随后轻轻拍了拍宋青邯的背,趁着宋青邯喘了口气的间隙,将解说的工作接了过来。
“最终弯道已经过半,位于先头的美洲狮和日出之国,日出之国已经有些难以支撑,外道的色拉坦尼,已经追至了齐平的位置,前方就是洛阳竞马场的400m的短直道,而后方的弦乐器和书里明安还有五个马身的差距,能够追上么,弦乐器的末脚?”
紫谦的经验太过老道,配上语气,一下子便让悬念的扣人心弦更上了一层楼,而场中的赛驹们也迈开了更大的步伐。
书里明安的神色依旧平静,目光紧紧地望着终点的位置。
它是一匹还从来没有胜出过重大赛事的赛驹,从出生起,它努力训练,即便在家里面已经是最出色的子弟,但是到了外面,依旧只能赢下一些非顶尖的赛事。
与自己所向往的雨上晴天不同,它是一匹彻彻底底的普通的赛驹,没有出众的天赋,无论是在泥地或是草地,无论是在英里还是中距离。
雨上晴天的目光、景德的目光,应是依旧在朝着这边看过来,书里明安莫名的没有太多的感触,只是默默地奔行在脚下的土地上。
这座竞马场,自己也来过,当时的比赛,胜出者更是要比雨上晴天快上几分。
如此想来,马外有马,强者太多,自己沦为背景也就成为了想当然的事情。
仔细想想,自己有什么梦想,是一定要超越哪匹赛驹?还是一定要赢下某场比赛?或是要报答谁么...
好像也只是在几年的生涯之中,在见过了那些强大的赛驹之后,也想着要在顶尖的赛事里,留下自己的痕迹。
这痕迹会是什么样的,好像也没有什么追求,即便是以一种另类的方式,好像也能够接受?
腿部已经感受到了酸痛,即便再如何克制着表情,也难免会流露出一点狰狞,书里明安依旧在坚持。
伴随着岁月的流逝,年岁的增长为书里明安带来的,也只有更加容易疲惫的身体了吧...
想到那天和青山何处的交谈,这匹出自一个好像很弱的地方的赛驹,都能胜出顶尖赛事,甚至在年岁的增长中愈发强大,而自己,却已经看到了自己道路的尽头。
‘这次的比赛...好长啊...’
‘是距离真的太长了...还是因为我太弱了...’
脑海中难免有了胡思乱想,却在恍惚间,听到了一串清脆的铃音...
“你怎么还带了这个?”
苏翊的表情苦涩,强撑着笑朝景德问道。
“嗨,这不是因为明安的母系,有着风铃的血脉,所以想着玄学一下...”
景德倒是已经平静了下来,这样的结果,本不就是自己已经构想到了的么?
“诶,才想问,你这匹马血统是什么啊?”
“惟有此愿的后代...”
景德停下了摇晃风铃的手,用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为书里明安准备的香囊,香囊的清甜,因为汗水的包裹已经寒意,已经变得淡了许多。
但依旧能闻到,在风的吹拂下。
于是场中的书里明安,似乎也就闻到了它喜欢极的气味。
血液在长久的奔跑过后已经沸腾,但在这一刻,还是有了某种升华般的滚烫,以至于让书里明安只感到身体炙热,四肢的酸痛之感也没有了踪迹。
竞赛马房的方向,那是书里明安的背后,一对灼灼的目光,像是想要刺穿书里明安的躯体,让书里明安的灵魂都微微震荡。
原本已经有了踌躇和退缩的心思,突然变得坚定了下来。
梦想、意志、青山何处的对话、雨上晴天的鼓励接踵而来。
那是自己努力训练只想要让景德开心的梦想和意志,那是青山何处即便有着种种非常的经历依旧砥砺前行的自立,那是雨上晴天面对强驹也要迎难而上觅得胜机的勇气。
是否也有了相似,和那场方醒的长梦。
为了一个人而誓下的愿景,即便所历非常也目标明确,面对同场竞技的一干强敌爆发出了自己所有的气魄和毅力。
鼻尖萦绕的清甜愈发浓重,而那本该绝了的风铃声也悠悠而起,已分不清是梦境还是显示,身旁的赛驹是弦乐器,还是某匹全身闪烁着红芒、尾花栗毛被风高高带起的娇小牝马,一条崭新的、却是最最熟悉的赛道,呈现眼前。
身体的直觉,在这一刻,有了全部的释放,指引着书里明安朝着终点前进。
前进的道路上,有着已经抵达了最终直道的赛驹,有着积蓄了脚力气势惊人赛马,但是书里明安的目光望去,却尽是些重叠着的、它心知一定可以超过去的身影。
“美洲狮和色拉坦尼,并排越过了四百米线,前方是一片坦途,果然如赛前预测的一般,两强争霸,两强争霸!后方的弦乐器,弦乐器已经努力追赶了,但是五个马身的差距难以追及,与前方的两匹赛驹相比,弦乐器本就不是擅于末脚的赛驹!”
紫谦的声音响彻场地,而身边的宋青邯愣愣地看着紫谦,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能够感受到宋青邯的目光,紫谦的眼中闪过一抹柔和,正打算在比赛结束之后安慰一下这名在解说道路上还没有走上多久的“孩子”,就见场地之下,最外侧的道路上,已经有了一匹没有被人所想到的身影,朝着最前方发起了冲击。
内道的美洲狮和色拉坦尼,赛道的最前端展开着最激烈的角逐,而最外道的位置,本就是最外闸位的书里明安速度惊人。
紫谦蓦然怔住,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匹正在奔跑的赛驹,大脑飞速地运转。
这一幕,是如此的似曾相识,让紫谦甚至感觉自己年轻了十几岁,回到了某一年的某一天。
那时的他,有着自己最欣赏的赛驹,也因此有着对解说事业的憧憬,有着对赛马行业的热爱。
有过作为解说的很多名场面,也有着因为偏爱所带来的批评。
所以,在那股执念般的偏爱之下,紫谦也就清晰地记住了那些曾让他感到如此遗憾的比赛。
那场有马纪念,以及那道他从未关注过的身影。
此刻的奔跑好似也如出一辙吧...
前方的大热门展开这最激烈的搏杀,而外道的位置,已经有一匹赛驹,不声不响地跑到了产生威胁的位置。
停顿了片刻的解说再度响起,在宋青邯也因为紫谦突然停下而发愣的期间。
“最后的三百米,外侧的书里明安,外侧的书里明安!书里明安已经追了上来!书里明安已经追了上来!谁都没有想到的书里明安,是书里明安啊!两百米...”
观众席的声浪冲击着离看台最近的书里明安,同样冲击着阵营观赛区已经合上了眼的景德。
不敢置信地睁开了眼,看着贴近他这一侧的赛驹,面色坚毅,大步流星。
它没有什么气势,更没有强驹该有的神情,它只是那样安静地看着最前方的终点,像是平时在马厩里一般,毫不起眼的样子...
唯一的美中不足,大概就是作为它的驯马师,它此刻跑动的姿态有了些许的怪...
但又赏心悦目、极为眼熟——就像是他岳父景胜总是在饭桌上让他看的那段视频里的那匹赛驹一样。
景德眼眶微微湿润,黑暗过后的光明,才最能打动人心——从出道战以来,景德就清楚,这个世代,大抵是不属于这匹出自他们牧场最出色的赛驹了。
草地无敌的世界第一月在天驷,兼具草地与泥地、大放异彩的华夏上将军雨上晴天,英里赛事天资出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徽府之守,中长距离赛事继承其父耐力和末脚的黄金书生。
综合素质出色、没有短板的奉祀,个性鲜明、后追能力惊艳的暴食,桃之夭夭、霓裳楠玖、铃音勿萦三匹G1强牝。
前世代有实力强劲的保温杯与掠食、老当益壮的青山何处,后世代有最强三岁赛驹月冥雪羽、秋因子黑金长阶、已见端倪的新星乘风无痕。
山西、上海、洛阳、京都、金陵...书里明安参加过许多比赛,但是成绩也参差不齐,从长安念典到皋月赏,京都优骏到古马战线,G1赛事颗粒无收,重赏赛事也胜出的寥寥无几。
但也正因这此前的平凡,才最让景德感到眼眶泛酸。
一切的巧合重叠,让他有了在此地高声呐喊的期盼。
书里明安,书里的故事与切实的安宁,景德身边的苏翊也被这情绪所感染,两个人一起加入了观众席的呐喊,喊着属于那匹赛驹的名字。
“最后的两百米!最后的两百米!书里明安两个马身差距,前方的美洲狮和色拉坦尼还在缠斗,果然是色拉坦尼更胜一筹么,但是美洲狮又给追回,无法脱出,只是外道位置,只是外道位置!书里明安一个马身差距追了上来啊!”
宋青邯不知道紫谦到底是因为什么突然激动如此,但见证了书里明安带来的希望,他同样难掩热血,于是正打算插入紫谦的解说,让两人一同解说这最后的一百米,却被紫谦一把按住。
脸上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紫谦的声音激情依旧,却让宋青邯冒出了一点冷汗,只好坐了回去,但是冷意褪去,脸上还是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
若非是解说,他已经要按耐不住地高声呐喊了。
书里明安的目光,近在咫尺的终点,这是他在清醒了认知后明悟的被自己梦寐以求的终点。
身后的风愈发大了,伴随在书里明安左右,呼啸的声音像是在为它加油打气。
如果,有一个愿望被托付,无论如何也希冀实现...
也不知是风的喃喃,还是来自哪里的回忆,书里明安的脚步更大了,神情的平静如同超脱了安宁一般,摊开了的书,等待着墨迹落下。
“最后的一百米!最后的一百米!书里明安已经持平,书里明安已经持平,三匹赛驹,三匹赛驹并排!内道的色拉坦尼和美洲狮还在激斗,最后的五十米,是书里明安么,会是赛前不被看好的书里明安么!?”
“这就是梦想么!这就是希望么!书中的故事,有了美好的结尾,幻想和现实,也有了边界!书里明安率先冲线!书里明安半个马身率先冲线!”
“从没有胜出过G1赛事的赛驹,在最盛大的舞台之上,有了最惊艳的一舞,历史的篇章再度翻到了它曾经所偏爱的那一页,那一页的故事,是否也会让时光停下翻页的手,安静的品鉴半晌?”
“书里明安,同样稍显单薄的身姿,同样平静的神色!”紫谦的深吸了一口气,带着胸脯鼓起,“——向洛阳竞马场众神祈祷,回应它的,是34年的惟有此愿!那匹,华夏2500m的最速传说、有马纪念纪录保持者啊!”
“父辈的余荫过后,成长起来的茂盛,恭喜你啊,也成了书中的故事...”
风声一时盛,将渐缓的声音都拂去,书里明安停下了步伐,看向竞赛马房的方向。
那里没有了灼灼的目光,余下了冬日并不刺眼的暖阳,洒在书里明安的脸上,让书里明安缓缓合上了眼。
安宁地享受当下...
竞赛马房,高处看风景总是有着不同的体会。
慕守呆呆地看着场地中的场景,随后也不禁摇头失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嘲笑起自己来。
一旁的雨上晴天突然凑上前来,拱了拱慕守。
抚摸着雨上晴天的头,目光清澈,却已经是最熟悉的模样。
蓦地怔住,随后释然地笑了起来,抚摸着雨上晴天的手,如此柔和。
“雨上,欢迎回来...”
嘴上说着不明所以的话,心底也轻声说道。
‘这一切,如你所愿...’
......
四月份的天气,也是让人心旷神怡,少女抚着盛放了的樱花,怜惜地拨弄着花瓣。
一旁的朋友没有注意到方才少女眼中的异色,低头继续玩着手机。
车流的声音,让带着耳机的友人也难免听到,终于还是有了些忧虑。
“再不回学院,今天下午的课可就要迟到了。”
瞥了眼还在抚弄樱花瓣的少女,友人嘟囔着道:“学院里也有樱花林,比这边大不少,你非跑到这边来看干嘛...”
“你知道么,父之核心。”突然称呼了友人的全名,让友人疑惑地看了眼少女,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掸了掸裙摆,光洁的大腿在裙下若隐若现,少女笑靥如花,让父之核心一时间也呆住了稍许——她有一段时间不见少女如此开心了。
“学院里的那片樱花林啊,每天都被辛勤呵护,所以才感觉少了些气势。”
“可拉倒吧...”因为方才偶然露出的痴态而偷摸红了脸的父之核心别过脸去反驳道,“这种花看的就是个漂亮,哪有谁去看樱花的气魄的。”
“我啊!”
清脆的声音,让父之核心的目光又不争气地驻留在了少女的身上,再难移开,口中的话也结巴了起来:“你...你是不是...想家了?”
“还好吧...只是有些感慨,毕竟在这边有你,还有老师,放假又不是不能回去。”摊了摊手,随后看了下时间,才反应过来,惊呼道,“呀!怎么都这个点儿了,快走快走!”
只是,方才着急的父之核心倒是不着急了,伸出手拉住正要朝着学院方向跑的少女,目光深沉,让人看不清楚想法。
“怎...怎么了?”少女是瘦的,高挑的身材更让其有了几分破碎感,如今故作小心翼翼地问出这句话,更是让父之核心身躯一震。
“你...”迟疑了片刻,父之核心还是问出了口,“你方才说了,也因为这边有我对吧?”
眼中闪过一抹促狭,少女突然娇笑起来,摇了摇头:“没有哦~”
“啊?”
趁着父之核心没反应过来,迅速挣开父之核心的手,少女先行小跑着离去,而父之核心则抓了抓手掌、像是在体味着什么。
看着少女渐行渐远的活泼模样,父之核心也不禁想起少女刚来学院的样子,给人种不易接近的感觉。
但其实相处了之后,少女单纯且容易交心,也让父之核心平日里操了不少心,害怕少女为人所哄骗。
“哦对了,晚上老师喊我去吃饭——他亲手做的,你要不要去?”
“什么...你先等等我!”连忙小跑着跟上,看着身边那辆速度与自己同步的车窗户上的倒影,父之核心莫名有点忐忑起来,“我去不好吧,听说景老师的...”
“没事。”打断了父之核心的担心,少女补充道,“老师还特地让我问一下你呢。”
闻言,眼中的喜悦几欲溢出,父之核心用力地点了点头,生怕少女误会她不想去。
“小惟!”
“嗯?”
“谢谢...”
“谢什么呢,诶呀,真的要迟到了——”
少女如风般展开了步伐,专用的道路上迅速远去了一道身影。
而父之核心,即将迟到的时间,没有让他有一丝惊慌。
转过头看向那片樱花林,目光所及,有几片樱花瓣被风吹落,但是即便是残樱,也依旧盛放的惊艳。
气魄动人,一如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