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一点的白斑,不算高大的身材,健硕的四肢以及其上没有发力都能隆起的肌肉。
隔着一条马房过道,魏白看得清楚,范高尔的强大。
那是一种仅是观望,便能体会到的强大。
‘很冷静,很理性。’
这是魏白对范高尔的评价。
两匹赛驹的相遇没有想象中的火花或是友善,就像是某个夜晚街道上迎面遇上的陌生人,抬眼给了对方一个眼神后,擦肩而过。
这让曾经与大震撼和秘书处相处过的魏白显得有些不适应,但在稍作思索之后,也就释然。
大家非亲非故,如果只是因为知晓对方的强大,就要建立起友情,从某种角度来讲,也显得牵强。
“天驷,那匹马很厉害么?”
霓裳楠玖凑到了魏白的栏杆旁边,很小声地说道,又在范高尔突然望过来之后,急红了脸。
‘听力非常敏锐么?’
心底又有了一个新的了解,魏白点了点头,没有避讳范高尔的目光,承认了这一点。
霓裳楠玖被范高尔看的有些受不住,于是稍稍别过头去。
范高尔稍稍歪过头来,眼睛中多了几分兴趣,这匹此前还从未失败过的赛驹,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或者说它的意气风发,从出道以来就从未消逝。
‘......’一时间没能给出评价,魏白甩了甩尾巴,不爽地打在墙壁之上,发出的抽击声,让另一边刚刚睡醒泛着迷糊的徽府之守疑惑地看了过来。
“天驷,你在干什么呢?”
慵懒的语气,徽府之守的眼睛渐渐水润了起来,盯着魏白,语气柔软。
“没什么,驱赶蚊蝇。”
“这个季节也有蚊蝇么?”稍微睁大了眼睛,徽府之守不解地问道,随后又无所谓地笑了起来,“不会是在敷衍我吧?”
“也差不多。”
见对面的范高尔又去吃草去了,也就看向了徽府之守,故意眨了眨眼睛,使得徽府之守脸上的笑意中多了几分无奈。
“好久不见,怎么就成这样了,想当初你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这样的我呢...”
“那确实也不错,以前感觉有点...见外?”
徽府之守咂了咂嘴,想了想,还是用这样的词汇来形容。
徽府之守和魏白的对话,魏白背后的霓裳楠玖也昂着头听着,一边回想着曾经自己和魏白相处的场景,一边点了点头,被徽府之守敏锐地捕捉到了。
“哈哈,你带的小牝马也同意了,所以说你这样的变化挺好的。”
回过头看着又红了脸的霓裳楠玖,魏白的脸上不禁多了几分笑意,这种和朋友间和睦的相处,在现在这个阶段的魏白心里,已是如此重要。
“咳咳咳...”就在魏白还于内心中感慨之际,稍微重的咳嗽声,自马房外面传来,随后就见一名穿着朴素的老人颤颤巍巍地走进马房。
看着旧的衣裳,打理的却是干净,魏白的眸光微沉——亨利西素尔,一名在自己抵达金陵竞马场后对自己表露出很大兴趣、还近处仔细打量过自己一番的英国驯马师。
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眼前的老人,已是行至了人生的末处。
范高尔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这是魏白在范高尔看向别的人、马、事物的时候未见过的,可以看出范高尔对眼前的老人有着多么深厚的感情。
抬起手,松弛的肌肤落在了范高尔的额头上,使得范高尔惬意地眯起了眼,发出开心的“呼噜呼噜”声。
范高尔能不能看出老人的身体已经不行,魏白并不清楚,但在知晓霓裳楠玖和徽府之守都看得出来时,魏白也就大概知晓了答案。
眼前和谐的一幕,或许就将在明年或是后年的某一天成为绝唱,尤其是现在的范高尔,也或许是想让老人开心,总是一副欢喜摸样地伴在老人身边...想到这里,魏白也难免感到眼眶微酸。
也不知道,是不是伴随着在世间的年岁愈久,也就愈见不得这种分离的场景,正如斗士的离去,给了魏白很沉的一记重拳。
伸出舌头舔舐着老人的掌心,回味着老人带来的马饼干的余味,范高尔的耳朵伴随着头部的摆动而一前一后地伸着,显得很是可爱。
后方的陈莫奢和祁义理,两位在这几日相处的蛮愉快的骑师,在这一刻,也少有的安静着——想来即便好动如戴图理在场,也必然不忍破坏眼前的场景。
亨利西素尔,这名顶尖的驯马师,确实是油尽灯枯,以至于一阵寒风偷偷溜进马房,都能让这名老人身体颤个不停。
“好了,我先走了...”
转过头对着祁义理轻声说着,门外的驯马师助理匆匆走进马房之内,搀扶着老人离去,留下了还望着亨利西素尔背影的两名骑师。
这才松了口气,祁义理无奈地挠了挠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走到方才亨利西素尔所处的位置,同样伸出手去抚摸范高尔的额头。
只是同方才面对西素尔完全不同的态度,范高尔犹豫了一下,就将头缩回了马厩之中,让祁义理的手中僵在了半空,脸色“铁青”,随后嘴硬地来了一句“不给摸就不给,当我稀罕么?”
陈莫奢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眼前的祁义理与范高尔,让他想到了自己和黄金天选搭档的时候,那时的自己想要抚摸黄金天选可不就是要看马的意思么。
眼前的场景:即便叫嚣着不稀罕抚摸,但卑微的“奴隶”,再次伸出了手尝试抚摸,再次被高高在上的主子拒绝。
作为欧洲一线的骑师,此时的祁义理表现得小心翼翼,倒是完全看不出来他的身份。
转过身走向魏白,陈莫奢是来看魏白的,只是在金陵竞马场的过道上偶遇了祁义理,才一同前来。
自今天训练结束之后,陈莫奢就前往了金陵牧场看望了自己曾经负责过的几匹赛驹,同时又和陆长肆等人小聚了一下,在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再来看看马的状态。
脸上露出了几分得意,想着自己每次想要摸天驷的时候,天驷都不会拒绝,陈莫奢也就莫名的多了几分优越感,招呼着过道另一侧的祁义理看过来。
伸出的手,衣袖上黄金天选的味道都还浓郁,魏白瞥了眼陈莫奢,一眼就看出来了对方的小心思和想要炫耀的欲望,于是嫌弃地将身体凑到里侧的墙壁旁边,根本不回应陈莫奢的召唤。
神色渐渐呆滞,陈莫奢的耳根子微微泛红,不敢回头去看祁义理此刻的表情。
‘那张脸上,即便没有讥讽,也一定很精彩吧。’
陈莫奢如是想道,也就没有注意到,眼前自己心爱的赛驹,目光正看向对面的马厩。
范高尔认可地点了点头,头一回地对魏白露出了一丝善意的笑。
‘果然,和范高尔的相识,又是陈莫奢你拖了后腿啊...’
在心底暗暗开了个玩笑,随后还是在陈莫奢眼中的“委屈”快要到底的时候凑了过去。
见陈莫奢眼底的喜悦升起,整个人的活力再度回归,魏白的嘴角也就挂了一抹宠溺的笑。
到底还是身边的人和马来的重要,更得到自己的珍视和关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