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选哥,有什么要说的么!”眨了眨眼睛,锁缘之诗笑得欢欣,也夹杂一两分不舍,朝着魏白问道。
“路上注意安全,然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踌躇了一瞬,随后朝着锁缘之诗说道,“这场比赛,一定要赢下来啊...”
“小锁...”
看着魏白皱着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而导致心绪不佳的样子,锁缘之诗原本还洋溢着的笑容也落了几分。
“怎么了么?”声音中有着疑惑,锁缘之诗没去管拉它的纪央,而是全神贯注地盯着魏白的脸。
似乎是叹了口气,魏白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望向了锁缘之诗刚刚离开的马厩里。
那带着一丝追忆的目光,让锁缘之诗也跟着看了过去。
那处马厩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但魏白的眼神,就像是那里真的有一匹马一样。
内心似有所感,但又捕捉不到,于是有了些许抽痛,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低声道了句“等我回来告诉你好消息”,狼狈地拽着纪央离开。
那时的金陵牧场好像被一大片云笼罩了个严实,锁缘之诗也记不清晰。
大抵是吧...
......
念及此处,锁缘之诗稍稍抬起了头,十月中旬的京都竞马场,气氛有些压抑,就像是在酝酿着什么一般。
从周边的湿气以及沉闷的空气,锁缘之诗能预感到不久后一场即将到来的大暴雨。
不过此时此刻,它已经没有时间去向那些事情了。
听着后方没有入闸的赛驹,越来越少,依旧藏着疑惑与莫名痛感的内心强迫着告诉自己,必须要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比赛上了。
一想到魏白可能就在观看这场比赛,锁缘之诗便感到原本还散乱无章的心绪立刻整合,随着渐渐沸腾起来的马体而躁动起来。
目光朝着左右看去,每一匹赛驹都蓄势待发,调整着状态。
这些都是它分析过的赛驹,它费了好大功夫分析过的赛驹,什么跑法、惯用战术、综合能力,在锁缘之诗的脑海中,都是如此清晰。
眼中闪过一丝自信,锁缘之诗相信,这场比赛的胜利最终会是属于它的。
闸门打开的时机比锁缘之诗预料的要晚一些,这让锁缘之诗的出闸并不是十分完美,但是也中规中矩,安安稳稳地落在了马群的中盘位置。
由于前方有也参加了前两站牝马三冠的逃马带节奏,所以这场女娲杯的整体步速相较于前面两站并无不同,是锁缘之诗再熟悉不过的节奏。
目光放在了自己身前半个马身的赛驹身上,这匹赛驹算得上是对自己威胁最大的赛驹,锁缘之诗自然对它抱着最大的提防。
比赛迅速跨过了前半段的路程,锁缘之诗的体内,也在它不断关注着前方赛驹的同时,窜出了一根红线,倏忽间刺入那匹赛驹的体内。
脚下的步伐随着马群稍微提起的速度而变大,一整个夏季的训练在此刻给了锁缘之诗如此清晰的感知。
它的耐力好了太多,它的力量强了不少,它的速度更是与过往不可同日而语。
眼眸稍垂,在第二弯道的中盘位置,锁缘之诗奔着它的终点发起了冲击。
前方那匹紧紧盯防的赛驹在相同的位置选择了加速,锁缘之诗目光一利,它早便猜到那匹赛驹会是最终比赛阶段与它要分出高低的赛驹,并不感到意外。
‘你赢不了我的!’心底的兴奋几近溢出心腔,锁缘之诗的步伐愈迈愈大,引得解说间中的解说与观众席间的观众纷纷叫嚷了起来。
他们所期待的画面,正在上演,那还未完全被历史书页遮盖住的内容,再度重现眼前。
他们的激动溢于言表,整个京都竞马场都环绕在“锁缘之诗”的应援声中。
华夏的无败三冠牝马统共有两匹,而如今,他们即将见证第三匹的诞生。
“最后六百米距离!锁缘之诗即将实现超越!锁缘之诗即将实现超越!马群即将出弯!马群即将出弯!是锁缘之诗!是锁缘之诗!”
“果然是锁缘之诗!果然是锁缘之诗!锁缘之诗来到先头位置!锁缘之诗来到先头位置!我的天啊!是锁缘之诗的末脚!果然是锁缘之诗么!无败三冠的路程就在脚下!一个马身,两个马身!锁缘之诗!”
带着沙哑的怒吼声响彻整座京都竞马场,让锁缘之诗感觉自己就像是烧起来了一般,身体滚烫的不行。
血液似乎已经因为沸腾而发出如水开一般的“咕嘟咕嘟”声音,在锁缘之诗稍微有些缺氧的脑海中回响。
前方的道路仅剩四百米,这个距离,它在训练当中特地铭记了许多要领,如何最合理地运用自己所剩下的所有脚力,哪种姿势对它来说是最高效的直线冲刺姿势。
所有的一切都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形成了肌肉记忆,在此刻没有丝毫停滞的展现了出来。
沉闷的空气也似乎被它的速度撕开了一条通道,让那沉闷感渐渐消散,锁缘之诗的眼神是清澈也火热的,就像是它已经触及了那条代表着终点的线。
突然,一点凉意落在了锁缘之诗的鼻尖,随后渐渐扩散至全身,让原本还兴奋着叫喊着的观众们也都抬起头看向天空。
没有任何的征兆,天空中就这样下起了一场太阳雨。
“没有云的啊,也会下雨么?”从欢呼声转变成的此起彼伏的叫骂声统统朝着天空涌去,却根本无法止住太阳雨越下越猛烈的势头,没有准备伞的观众们也只好自认倒霉,再度将目光转向赛场。
只是那原本还令他们依旧激动不已的画面已经扭转,就像是这太阳雨落入心中一般,浇灭了他们心中所有的热血与火热。
锁缘之诗的目光已经不再锁死在了终点的位置,而是稍稍低下了头。
左前腿有一些别扭,让锁缘之诗的内心极度不安。
这好像是九月中某一场训练一时不察导致的,不过左前腿后来再没有出现过任何异样感觉,于是锁缘之诗也就早早忘却。
直到此刻,那种似乎再加速便要传来钻心疼痛的感觉唤醒了锁缘之诗对那次训练的回忆。
身边的赛驹再度加速,锁缘之诗甚至看到了其背上骑师狰狞的下半张脸。
‘加速啊!快加速!’
‘会输的,要来不及了,就二百米了!’
‘好像可以坚持到终点,冲啊!锁缘之诗!’
‘天选哥...天选哥在看!’
内心的焦急近乎要化为实质,但锁缘之诗却迟迟迈不出去更大的步伐,甚至是原本的步伐都有些难以维系——即便,锁缘之诗有一种左前腿足以支撑它可以加速到终点的感觉。
就像是失速了一般,身旁原本还被它超越了两个多马身的赛驹一举反超,让解说都发出了不甘和不解的声音。
内心里再也不是那好似触手可及的终点线,反倒是魏白的面孔。
畏惧裹住了锁缘之诗的心,让锁缘之诗有些喘不上来气。
它不敢。
“如果,我是指如果,你在训练中或是比赛中,遇到了让你动摇了的事情,一定要坚定自己地继续下去,即便可能会危及到我们的生命...”
魏白的话在耳边萦绕起,让锁缘之诗瞪大了眼睛,喘着粗气。
‘所以,坚持下去,会死是么?’
‘会...再也见不到他是么...’
血丝密布,锁缘之诗的表情有些可怖,但相对应的却是越来越慢的速度。
“锁缘之诗有些失速,锁缘之诗有些失速!我的天啊!在两站的横压之下,七号马站了起来!它告诉了所有人,或许我跌倒过无数次,但,绝不是这一次与下一次!牡丹赏的失败,京都优牝的二着,都是为了女娲杯做出的铺垫!七号马两个马身率先踏过一百米线啊!”
解说的声音很大,但京都竞马场却很安静,所有的人的神色都带着一丝麻木。
那匹单胜赔率1.1的赛驹,似乎,是真的没有任何机会了。
眼角闪过一丝泪光,锁缘之诗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左前腿好似没有任何问题了,刚才的种种,不过是某一个瞬间的不适所引起的胡乱猜忌。
所有的情绪如冲毁堤坝的洪水般爆发了,泪水成片地涌出,让锁缘之诗这般后悔与悲痛欲绝。
最后的一百米不到,已经乱了的姿势与呼吸,还需要再度提速,反超接近三个马身,它已经失去了所有机会。
如果,它能够再坚定一些,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它会期待着见到魏白的时刻,它会见到魏白开心起来的面孔,它会与那匹还与自己有些许清晰距离感的赛驹彻底走近。
模糊的视线中,那匹自己自信绝对能赢过的赛驹冲过了终点线,背上的骑师高高站起,使劲地挥动着手中的长鞭。
而它,所有的期盼全部落空,只是因为那一个瞬间的畏惧和退缩。
怔怔地看着天空中的雨点越来越小,渐渐归于虚无,锁缘之诗张了张口,竟是发不出一丝声音。
被自己亲手碎掉的希望,就如同归于虚无的雨点一般,落了个零星也寻不到的地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