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将屋内音响播放的轻灵的钢琴声盖住,使得坐在床上的男人有些无法将心思集中在手中的报纸上。
被子盖住了男人的下半身,而露出的上半身,不仅在里面穿了两件衣服,更是在外批了一件外套,在这个即将入夏的时间段,显得是如此格格不入。
突然用手遮住嘴,男人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惊动了候在屋外的友人。
“少爷啊,没事吧?”
“没事...”
有些无奈于这个称号,但也懒得纠结于这点,病魔缠身,让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分散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目光有些呆滞地望向窗外,窗外那曾经为他所喜爱、现在却也为他所嫌吵闹的大雨,使得被称为少爷的男人嘴唇嚅嗫着,似乎是想说什么,但也似乎什么都不想说。
“川越先生这段时间会暂代你的职务,你知道他的,他是位很负责任的厩务员,大树快车在他的负责下,肯定会依旧活泼的...所以啊,你还是要好好地修养啊,早早地回去工作。”
“大树快车很想你的。”
看着男人惨白的脸,友人还是强撑着说出了后半段话,即便双方都知道,或许这一次,男人很难熬过去了。
“安田纪念是明天么?”望着窗外的男人突然问道,让友人的脸更难看了几分。
男人的精神已经太过分散与浑浑噩噩,报纸上的内容,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能忘却。
“是啊,明天就要比赛了,就是...”望着窗外的大雨,友人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这雨,有些大,比赛场地估计不会太好了,今天虽然就停了,但好像明天还要下雨,也不知道大树桑能不能适应?这还是它第一次面对这么极端的天气呢...”
“明天就比赛了啊!”似乎是感慨,也似乎是在说与谁听,男人没有回应友人的后半句话,反而是就这友人的前半段话自言自语着。
惨白的脸突然红润了不少,捏报纸都无力的双手也突然来了力气,掀开被子,下了床。
“诶诶!”友人连忙就要去扶,随即惊讶地发现男人竟是能纯靠自己便下床站立与行走。
脸上闪过惊喜,友人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你状态好些了么,新药效果就是不一样哈?”
“谁说不是呢?”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但又却在友人转过身兴冲冲地去准备晚餐时,缓缓收敛。
眼中闪过些许的不舍和歉意,最后看了眼窗外的大雨,少爷喃喃着。
“一定可以的,大树桑...”
“多希望能看到你获胜的样子啊...”
“一定会的吧...”
“如果是你的话...”
......
魏白是被窗外的雨声吵醒的,昨晚九点左右好不容易停了的大雨,在晨时五点左右再度落下。
赛事方在确认了多个天气预报后,还是决定不将赛事延迟,趁着大雨还没有下太久尽快完赛。
竞马场中已经响起了不小的声音,那是观众们的声音,兴奋着这场即将开始的英里大赛。
由于参赛阵容包含了亚洲数匹强大英里赛驹及名驹,又有国外英里名马参赛,这场日本的英里赛事,竟也隐约有了世界顶尖英里赛事的面貌。
转过头看向大树快车,正想要和对方问声好,却发现对方的脸上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活泼,显得有些失落和消沉。
以往的眼中,那些明亮的光芒,也因为不知道的原因而没了踪影。
话卡在口中没能说出,魏白走到了栏杆旁边,将鼻子抵在栏杆之间。
魏白会等待一段时间,如果大树快车需要,他会在赛前,给予一下这匹自己新认识的朋友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
“少爷昨晚明明还好转了许多,而且看着不像是回光返照...”
门口的交谈声传入魏白的耳中,但魏白没有去看。
“给他做的饭他也全都给吃了,胃口出奇的好,还说着今天要在电视上好好看比赛的...没有想到,我早上起来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这...”这是川越的声音,大树快车的厩务员,“我说为什么今早起来,大树有些食欲不振,而且也不老想着踩我逗趣了...有灵性的马儿,或许也感受到了吧,那个已经让它信赖了的人的离去。”
“这场雨啊,就是为了他下的吧...”陌生男人的声音充满了难过和惋惜,“他年轻的时候最喜欢雨了,那会儿我们俩刚入职的时候,他有次下大雨的时候去雨里边淋雨边乱跑,玩儿的可开心了,后来还淋感冒了,缺席了好几天的工作,叫师傅大骂了一通。”
“但师傅还是给他买药买水果啥的,那个月的工资还多给了一点点,让他养养身体,说那个...‘厩务员的身体可不能太差了’啥的,给他感动坏了,哭了一下午!”
声音夹杂着笑意,更有哽咽和哭腔:“可能这就是了,在雨中奔跑的人啊,乘着梦就跑远了吧...”
话音未落,魏白眼前的大树快车突然抬起了头,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的光亮,随后也转过头,看向了魏白。
后知后觉地退了两步,魏白与大树快车对视着,对大树快车的心意有了几分明悟。
轻轻地点了点头,魏白迅速地调整着自己因为刚刚起床而还稍欠妥当的状态,喝了几口水。
清凉的水过了魏白的喉,刺激着神经,让魏白更精神了几分。
竞赛马房中的赛驹们已经开始了准备,有一两匹甚至已经备好,只待所有马准备好了,然后前往场地。
因为大雨,自然不会有阵营傻到拉着自家的马这会儿跑去场地中淋雨等待。
背上鞍子,身边站着的李阙也穿好了雨衣,为鞍子套上了一层隔雨布,隔壁的大树快车同样做好了准备。
阵营们没有特地去沟通,心照不宣地朝着马房外走去。
观众席上密密麻麻的雨伞,即便相隔甚远,也看的清楚,其中大量的伞的颜色都是黑色,黑压压的,显得有一点压抑。
不由得想到方才听到的对话,于是抬起头看向天空的雨幕。
乌云连绵,显得有点沉重。
豆大的雨滴落在了魏白的脸上,让魏白不得不眯起眼,随后垂下头来。
解说的声音与赛驹们自出了竞赛马房后同步地响起,带着期许和兴奋。
“龙王...”
“米斯克...”
“大树快车...”
“月在天驷...”
“金枪六十...”
“玉炫彩...”
一个个名字和介绍传出,让原本因为大雨而静默着的观众席有了回应和呼声。
于是,53年的安田纪念,就在这大雨与呼声中,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