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明看着李晚上楼的背影,直到房间里亮起灯了,他才又走到了没人的地方,再次唤出了黑洞,下一秒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看到阎明再次出现在眼前,在院中等了许久的长溪连忙收起了扇子,朝着他走过去:“你这样……可是违反了跟他们的协定。若是有一天被发现了,只怕是……”
“无碍,任凭他们几人,还束缚不了我。”阎明背着手望着天幕中的月亮,周身的气息越发显得孤寂,“长溪,你说我应该让她回想去过去吗?毕竟……现在的她,也许就是她想要成为的人。”
“怎么会!你我筹谋了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到了最后一步,怎能轻言放弃?我并非不知你心中所想,只是,当初阿晚消散之时,她对你始终是执着着的……”长溪皱着眉看向他,语气略微沉闷了些,“更何况,我自始至终都认为,阿晚最想成为的人,也不过是偏安于这晚来眠。”
二人沉默不语着,长溪知道他这么多年是怎么度过的,便也不再更多地规劝,他只是希望如今的阎明,可以真正地懂得当初阿晚所做的一切。
二人无语地看了半晌夜空,阎明才又突然开口:“对了,方才安置在这里的人,他还小,经历了那么多生离死别,想必内心也是极度地孤寂……给十殿的人传个信儿,让他入转生轮之前,免去那些审查吧。”
长溪撑开扇子挑眉看着他,脸上浮现了一丝打趣:“认识你这许久,倒不常见你如此有人情味的时候。看来还是只有阿晚能改变你,哎,可枉费我千百年来孤家寡人陪着你哟……”
阎明含着笑意瞥了一脸哀怨至极的人,轻声笑了一下:“你这一殿看来是闲散惯了,要不我给你找些事情做做?好缓解一下你无处安放的孤寂?”
“诶,别别别。我这一殿阎罗当的好好的,平日也没少干活呢。”长溪晃动了几下扇子,便朝着里屋走去,对着仍站在原地的人说道:“自古总是人自扰之,你如今应是明了阿晚当初所感,就别再畏畏缩缩了,她向来等的人就只有你……”
一身黑衣的人笼罩在月色中,巨大的月亮丝毫没有夺去他不同寻常的气势,反衬得他如降世的神祇。看着长溪晃悠悠地进了屋子,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若我早明白就好了……”
而另一边的李晚,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着方才阎明的那番话,还有他俨然不同的两幅面孔,再也不会离开?她不明白为什么里面会出现“再”这个字眼,仿佛他二人早就相识般。直到她看了一眼手机,已然是凌晨2点了,她才强迫自己睡着。
“阿明……哈哈,你快看……”
李晚又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她仍穿着繁复的衣服,天空中的月亮未减弱分毫光亮。她似乎拉着一个人在跑,可她却怎么都看不清身后之人的模样,周围的景色不断地略过,她只记得有无数盏黄色的灯光浮现在眼前。
“阿明……你再走快些……”
她突然听清了自己口中说的话,阿明?那个被她称之为“阿明”的人就站在不远处,周身笼罩着一层迷雾,她往前走了一步想看清楚……突然,那人就变成了一只恶鬼朝自己扑来……
“啊!”
李晚从梦中惊醒过来,她双眼无神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等到心绪终于平静下来,她动了动身子,才发现浑身都是黏腻膩的,应是出了不少汗。
“嗡嗡嗡……”
手机传来一阵振动的声音,她缓慢地爬起身来,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是阎明打来的电话。
“喂?”
她的声音沙哑地厉害,不禁吓了自己一跳。
听筒那边的人听见她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醒了吗?下楼我们商量一下关于那个灵魂的事吧。”
“好,稍微等一下,我去洗漱。”
挂断电话之后,李晚从床上爬起来,快速地冲了个澡之后,将湿了的睡衣塞进洗衣机,随便换了一身衣服就出了门。
意料之中的,阎明已经在楼梯口等着了。看到她无精打采地下来,他有些懊悔昨晚没有陪在她身边。如今她的体质出现了变化,若是没有自己气息的压制,夜晚她极易陷入到无尽的梦魇中。
方才他感知到她的灵魂出现了波动,才急匆匆地从往生殿赶回来。好在并没有出现问题,否则他该如何是好……
他从神识中取出自己早就以本源业力凝结好的灵魄手串递到她面前:“这个手串能够让我时刻感知你的危机情况,有任何情况我都能第一时间出现。”
李晚看到他毫不在意地将其递给自己,看着这平平无奇的白玉手串,心想应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便伸手接过向他道了谢。
此时已经是早上的十点了,不过早餐店还是有不少人。二人坐在狭促的空间内,李晚将最后一勺红豆粥塞进嘴里,擦了擦嘴说道:“我想过了,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绝大多数人肯定都没有自己的照片,自然只能靠着记忆怀念过往。我既然是一名美术老师,就应该充分发挥我的能力。”
阎明的眼神在她手腕上的灵魄扫了一下,笑着看向恢复了不少精气的李晚:“你是说……肖像?”
“嗯,没错!我想为他画一幅画,然后送给他的亲近之人。他们回忆故人的方式,应该有个具体的承载物。也许……人在完全释放情绪之后,自身的执念才能减轻几分吧……”
这番话,李晚不知有几分同样是告诉自己的。但不同的是,她知道自己的情绪终究是没有办法完全释放的。
阎明的眼底浮起了一丝怜惜,他仍笑得明艳地看向她:“好,我没有任何意见。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安全方面的问题你完全不用担心。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吗?”
李晚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带了一抹狡黠:“唔,我需要特制的画纸,不会毁坏不会皱褶的那种,并且永远不会褪色。我想你应该会有这样的画纸。”
阎明眼底的笑意愈发地深,他再一次有了熟悉的感觉:“当然,需要什么东西都可以。”
坐在对面的李晚抚了抚被风扬起的发丝,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这个笑容过分温柔的男人,她想,时间也是偶尔可以短暂地停滞这么几分,也未尝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