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色有些暗了下来,李晚远远地就瞧见门口的保安大爷关上门不知道从哪儿牵出来了一辆自行车,优哉游哉地离开了这里。她看着仍望着天空的江雪,心下又没那么着急了:“我不知道对你而言他的改变是好或坏,但如果是我自己的话,我会因为一个人改变,只是因为那个人值得而已。”
江雪低下头浅笑着看她,默不作声,眼神中有一些只有她知晓的情绪:“我跟你讲讲我们的故事吧,要是干说的话,我还真不知道要从何让你理解。唔,就从我们真正开始熟悉彼此之后开始说起吧,那是去年的冬天……”
……
透过窗户,江雪能看见外面灰色的天空中悠悠荡荡地下着小雪。每年这个时候,算是他们这些人最悠闲的时候了,有用不完的偷懒的时间。她坐在看台上,对着隔了一个座位的曲鸿离说道:“今年冬天好像格外地冷,学生比去年这个时候少多了。老板这几天肯定又要让我们干一些其他的事情,以前不是帮他的亲戚整理一些货物,就是让我们去参加各种没有半毛钱关系的宴会撑场面,不知道今年他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尤其还有你这个么招财猫在这里。”
曲鸿离懒懒地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底下的泳池,冬天的泳池,里面的硫酸铜似乎都没有那么明艳了。其他人早就不知道钻到了什么地方偷懒去了,偌大的游泳馆,此时也只有他们两个人坐在这里:“春天的风筝,夏天的烧烤,秋天的石榴,冬天的火锅,它们都有最适合自己停留的季节。我们这里,也算不上是例外。”
江雪白了一眼他,也学着他靠在椅背上,场馆里有些冷,她将双手塞进袖子里,紧紧地抱在胸前:“你这个人呐,也难怪他们老欺负你,干嘛总这么说实话呢,同事之间偶尔对于同一件事情的吐槽,是有利于情感增进的好嘛!”
“我并不认为一个人说实话是低情商的表现,也不认为通过这样的方式得到的情感会是长久且真挚的。”曲鸿离看着她缩成一团的样子,从兜里拿出了一只暖手袋放到了中间的座位上,“就像你一直如此,又到底得到了多少呢?”
“你……”江雪被噎得哑口无言,只好愤愤地从座位上拿了暖手袋塞进袖子中,撅着嘴看着底下的泳池,“不识好人心,我只是不想你被他们再冷嘲热讽而已。明明你样样都比他们厉害,为什么还这么忍气吞声。这要是我,看我不跟他们打起来。”
似是她的表情太过于委屈,曲鸿离不禁勾起了唇角,将手撑在膝盖上抵着自己的脑袋看着江雪:“依你看,我应该怎么报复他们?是打他们一顿,还是让老板把他们全部辞退,又或者我把他们的生源全部抢断?”
江雪一下子被他的提问有些难到,她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都不知道该选择哪一个,却又不甘心什么都不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你不应该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任由他们。”
“呵呵。”曲鸿离轻轻笑了一声,又坐直了身体看向泳池上方的跳台:“那个跳台,有十米高,相当于三四层楼那么高,第一次站上那里的时候,我只觉得整个天地都在摇晃,底下蓝色的泳池仿佛深不见底的海洋。可当我纵身一跃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浑身的不适感突然消失了,看着越来越近的池面,我第一次觉得,好像生命实在是太过于渺小了,小到我根本就没有任何多余的时间和力气为了根本就不重要的事情而有短暂的停留。你问我为什么不反击,那是因为我曾经那样做过,除了你说的结果之外,我还得到了他们更为隐忍的仇恨。当然,那个时候我并不在乎,可随着矛盾越发激烈,我就越发地觉得自己的确是做错了,不是因为应该忍气吞声,而是不应为了这些事情平白地浪费自己的生命。所以我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待他们的本质,果不其然,人对另外一个人的敌意,只是由于对自己的自卑罢了。时间是只属于自己的东西,我只需要让它发挥自己的价值,足矣。”
江雪眨巴着眼睛看着曲鸿离,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跳板那里,似乎并未注意到她的注视:“那……没有一个人在你眼中是例外吗?”
“自然是有的,黑与白也并非是界限分明。就像我的父母,他们从小教导我要成为一个正直无畏的人,可却从未教我要如何去爱自己和其他人。你问我有没有过埋怨,那必然是有的,尤其是在看着一个个人离开自己的时候。可后来我明白了,那些悄然离去的人,必定是不会留下的人,可大多数人的父母会。所以我回来了,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也许他们仍然不知道要怎么教我爱这件事情,但每句话每件事,都是他们真正爱我的证据。”曲鸿离回过头看着江雪,仍浅浅地笑着,“我遇见过很多说爱我的人,他们当中有男生有女生,也有说过想和我共度余生的人,可是最终都因为各种原因没有一个人留下。我的确因为他们某些人学会了如何去爱一个人,只是我学会了,却并未将它再交给任何人。”
他的释然让江雪内心突然有些疼痛,她挪开了自己的视线,攥紧了怀里的暖手袋:“那你,现在依旧没有这样的想法吗……”
曲鸿离静静地凝视着她,她紧抿着的嘴角显露了此时她的心情,他轻声从喉咙里发出了声音:“嗯,现在这样挺好的。外面下着雪,里面又安静,还有什么是缺憾的呢?人生也不过如此,能有人陪自己在下雪的时候静静地聊聊天,要是能将我的暖手袋再还给我就好了,毕竟还是有些冷的。”
“哦……”江雪耷拉着嘴角回了句,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瞪大了眼睛看向曲鸿离,“诶,你这个人,哪有要回去的道理,人家男生都怎么做的,你能不能学学,别这么直男。”
“你也说了是其他男生,那又与我何干?”
“哼!”江雪实在不忍心看见对面的人笑容消失,便只好又装作委屈的模样,“想要回去也可以,你答应从今往后只让我一个人叫你阿离,我就还给你。”
对面的人笑容有些许的凝滞,但片刻之后,他又像方才一样笑着回她:“好,只让你一个人这么叫我。不过暖手袋还是你留着吧,毕竟我也不傻,怎么会冻着自己。”
看着他从右边兜里又拿出了一只暖手袋,江雪再也忍不住地,看着他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