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上晚高峰乘坐地铁,这本来是一件寻常的事情,属于生活里自然而然的一部分。
林增羡从未觉得乘坐地铁会成为一个问题。
不过,这个想法只能截止到今天了。
晚高峰的地铁。
乘客拥挤在一起,导致空调的冷气也不能彻底压住闷热的感觉。
车厢的角落里,徐贤贴墙站着,在她的正对面,是面无表情、视线越过她头顶的林增羡。
这个人以一种类似于“壁咚”的态势,一左一右双手抓住徐贤身后墙上的扶杆。
他双臂发力,肩背的肌肉也紧绷着,坚决维持好与徐贤之间能放下四个拳头的距离,并且绝望地试图继续扩大这个距离,不让其他乘客把他挤过去,冒犯了这位女士。
同时,他也一直保持着抬眼向上看的视角,目光绝对不往下挪半点。
盛夏季节,临时在蚕室换了衣服,此时的徐贤穿着一件材质透气的白色V领雪纺衫,两个人之间又只隔了四个拳头的距离,林增羡只能保持视线往上,哪怕脖子累得再怎么僵硬。
甚至和徐贤说话的时候,他都不能视线往下去看徐贤的眼睛,省得被误会。
毕竟,这个姓徐的女人身材太好了。
话说回来,羽生爱理也是这样一副好身材,当年和林增羡参加学校晚会的时候,两个人一起走进舞池,羽生爱理的漫漫裙摆画出波浪,仿佛是林增羡在拥抱一朵盛开的白玫瑰。
“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你现在应该已经回家看书了。”
并没有因为上了地铁就放松警惕,林增羡依然左看看右看看,想要确认那个烦人的小记者有没有跟来。
“应该是我说对不起,那个记者是因为我才追来的。”
看着林增羡辛苦地维持她周身的空间,也察觉到了林增羡的视线礼仪,徐贤不好意思地抬手顺了顺鬓发,感觉脸颊、耳朵和后背都愈发热了起来。
这也让她身上的白玫瑰香水味开始加速散发,香馥袭人。
这个香水是裴恩熙自制,然后赠送给她的,虽然不是名牌,甚至连厂牌都没有,但是她很中意这个香味。
据说金泰妍也得到了裴恩熙的赠送,导致这个消息传来以后,没有得到的黄美英在金泰妍面前还开玩笑地耍了耍小孩子气。
不过,对于这份赠送,徐贤心里很清楚区别。
裴恩熙赠送金泰妍,只是因为长期合作后的“关系好”。
而裴恩熙赠送给徐贤,则是因为两家的关系,以及她和裴恩熙的私交。
这是其他任何人都不能比的。
“糟糕,我看到那个记者了。”
眼神从审慎变成锐利,林增羡在那个记者刚挤进这节车厢的时候就发现了。
林增羡心里很清楚,那个记者的目标是徐贤,想要拍摄的也只是徐贤,他本人被拍到并不会成为决定性的因素,只要徐贤不被拍到,他们就可以解除“危机”。
可是,徐贤这么大一个人,怎么藏起来?
精力稍微这么一分散,林增羡被人群挤得往前了一步。
要不是双臂及时发力,撑住了扶杆,他现在就会和徐贤贴在一起了。
距离到达下一站还有一段时间,需要立刻解决这个问题。
咬紧嘴唇,徐贤低下头,眉毛微蹙,视线略显不安地左右摆动了几下,只觉得自己耳根发烫。
要么被拍到,要么和林增羡配合,显然只能选择后者。
蓦地,林增羡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人轻轻揪了一下。
下意识地看向身前的徐贤,林增羡没有看到她的表情,只看到略低着头的她有些勉强地半转身,一侧靠着墙,把头发都放在了向外的另一侧,让别人看不见戴了口罩的她是什么样的眉眼,也向林增羡露出了白皙的脖颈。
立刻明白了徐贤是什么意思,林增羡松开了扶杆,同样半转身,站到了徐贤的身后,完全挡住了徐贤的身影,也隔断了记者那个方向看往徐贤的视线。
之前被林增羡强行卡住不能往里挤的人群,迅速填上了林增羡松开扶杆、挪动位置以后留下的空间。
于是,徐贤彻底消失在了记者的视野里。
林增羡和徐贤两个人之间只剩下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谢谢。”
感觉到自己被香薰型洗衣液的干净味道包拢了起来,侧眼看着横在自己靠外这一身侧的手臂,青筋暴起地挡着其他试图挤向她这里的乘客,徐贤原本绷着劲的内心突然松了松。
空气里不会长出扶杆,林增羡的手臂全靠自己的力量横在半空,既不碰到她,也要当着其他人,还得分出力气让自己撑住位置,不要被身后的人挤得贴到了她的背,当真十分辛苦。
[虽然是亲儿子,但是你冯姨母不会说夸张的话,如果见面以后发现那个孩子确实像你冯姨母说的那样,那么偶妈建议你可以和那个孩子试着去交往,相信你们两个人以后会相互喜欢的。]
母亲说过的话又在耳边转悠了一圈,徐贤有几分苦笑地轻叹了一下。
母亲老早就看了林增羡的照片和履历,听冯姨母说了许多关于林增羡的事情,所以才有了这样一句话。
徐贤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在感情这样的事情上必然要自己完全做主,而不是母亲怎么说就怎么认为。
在今天见面以前,因为对母亲先入为主的话多少都还有一些“逆反”的心理,徐贤其实是带着挑剔的目光来看待林增羡的。
然而,现在她发现,母亲好像说得没错。
“请前往弘济站的乘客注意,列车即将到达弘济站……”
报站语音响起,地铁逐渐减速,不方便回头的徐贤抬手捏了一下林增羡横在自己身侧那只手的手指。
“嗯,我们走吧。”
随着这个声音,能感受到林增羡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脖颈,徐贤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忍住突然泛起的这阵麻酥酥的感觉,顺着下车的人群往前挪动。
然而,走出车厢以后,这份感觉也没有完全消失。
就像是一根柔软的小羽毛,在脖子上扫来扫去。
于是,耳朵变得更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