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摧城城欲摧,
“甲光向日金麟开。”
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厅内,宛如一枚石子扔进了水潭。
正在倒酒的苏青鸢,手上的动作滞住,脑海中不自禁的浮现出画面。
席卷而来的敌军如同黑云翻卷,仿佛要摧毁城墙,而严阵以待的军队矗立在城墙,眼光照耀在铠甲上,金光闪烁。
单是这两句,就已经描绘出了大战在际,两军对垒的磅礴之景。
苏青鸢脸上浮现出一丝异色,终于将目光移到了宴席中央的那位白衣少年。
案台之上的苏烈阳听到这两句后同样有所触动,但也只是微微颔首道:“不错,继续。”
苏尘点了点头,又迈了一步:
“角声满天秋色里,
“塞外燕脂凝夜紫。”
秋色里,响亮的军号震天动地,从白天厮杀到黑夜的将士们,鲜血凝成了暗紫色,何其惨烈。
在场的不少都是霜军的老人,听到这两句后,无一不回想起了多年前的北境之战,脸上浮现追忆之色。
当年北境三洲一度沦为妖国的领土,是他们带着大焱的将士们,从虎阳关一刀一枪杀了回去,每一步都沾染着血与火,战线绵延千里,不分昼夜。
“好诗啊。”苏婉儿也不禁有些恍惚,回想起了当年来到北境时所看到的惨境。
苏尘再迈一步,环视着厅内的将士们,声音低沉:
“半卷红旗临黑水,”
“霜重鼓寒声不起。”
大军卷着红旗杀到了黑水边,关外夜寒霜重,就连鼓声也变得低沉。
这两句点出了战事艰难,大军已经举步维艰,整个厅内的气氛也不自觉的有些压抑。
北境之战,是赌上了大焱国运的一役,若是败了,妖国恐怕会肆虐南下,九州大陆也将生灵涂炭。
但苏晨停住了步子,突然转身看向案台上的苏烈阳,双手拱拳,洪亮的嗓音喝道:
“报君黄金台上意,”
“提携玉龙为君死!”
话语掷地有声,洪若雷霆,在现场的将士们心中激起了冲天的男儿豪情!
与异族的战争是特殊且惨烈的,更何况战场在气候苦寒的关外,这对将士们的身心都是一种煎熬。
能撑下来,全凭的就是心中的这股信念。
报君报国,死则死矣!
“好!”
“好诗!”
“写的真他娘的好!”
有将士率先喝道,随后立刻有人响应,叫好声逐渐连成一片,震的整个厅内的地板仿佛都在晃动。
苏尘环绕四周,有人红了眼眶,有人痛饮烈酒,有人低头拭剑,显然都为这首诗所触动。
对于这帮老军痞而言,关内那些咏花咏雪、伤春悲秋的诗句多是文人的自作矫情。
但苏尘方才做的这一首,即便他们对诗一窍不通,也能感受到战场的磅礴气象,以及最后两句里讲出的男儿热血。
苏尘这一下,算是戳到霜军的心坎里了,整个戎军宴的气氛也顿时攀上了高潮。
“看样子效果还不错。”苏尘松了口气,默默感谢了读书时逼着他抄了不知道多少次课本的语文老师。
他刚想回身去和苏烈阳邀功,突然间,厅内浮起一阵淡金色的微光,紧接着汇聚在苏尘身上。
“浩然正气!”苏青鸢惊讶的直起身来,一旁的苏景天更是目瞪口呆。
这是儒道的浩然之气,代表着苏尘的诗才获得了神国的儒圣的认可,所以引发了浩然之气的波动。
整个厅内顿时炸开了锅!
不管懂不懂行,只要看到这一景象,就能明白苏尘这一首诗的含金量有多高了。
能牵动浩然之气的诗,这是要被收入国子监的。
苏婉儿满脸惊喜的搂住了苏尘,美眸里闪着不可思议的神采:“小尘,没想到你还有这般诗才!”
远处的苏青鸢望着苏尘,心中同样很是震动。
她在京城修行这一年,也曾去过几次白马书院旁听,亲眼目睹过几名大儒坐而论道时,浩然正气笼罩四周的异像。
虽然和苏尘在其身上展现的一幕比起来要磅礴太多,但这是在北方,中原人都调侃的儒圣不出关的蛮夷之地。
凭苏尘方才这一首七言,放到了那几位大儒面前,恐怕要争抢着收他做学生了。
而他在席间应对自如的姿态,更是让苏青鸢眼前恍惚,仿佛看到了几分大哥的影子。
心绪也莫名的纷乱了起来。
“让你担心了,婉儿姐。”苏尘微笑着说道,心中却并不以为意。
《源圣》中,儒道也是主角可以选择的修行之径,但走这条路要花费的时间太长了。
不光得养足浩然气,还得麻烦大儒开文府,到七品左右,才勉强有点实质的攻击力。
虽然后期有点无解,技能也很酷炫,但苏尘的确是没那个耐心去慢慢发育。
他还是要走武道。
不过,对于在镇北王府内没有立锥之地的他而言,此时展现出有走儒道的潜质自然是好的。
因为镇北王府内,除了他以外,没有第二个人能代替。
苏尘瞄了眼宴席的一侧,方才还嚣张跋扈的好二哥,这会儿已经面红耳赤,低头喝着闷酒,宛若一条败犬。
若不是他来这么一出,又哪有苏尘出风头的机会。
过了今晚,苏尘的这首七言想必会誉满整个北境三洲,很快人们便会知道,原来镇北王的小儿子文采斐然,四步成诗,且牵动了浩然正气,在关外属于独一份了。
本想趁机出口气,却不想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苏景天再怎么恼怒,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苏尘也没有再火上浇油,转而面向案台上的苏烈阳,谦虚道:
“爹,孩儿献丑了。”
苏烈阳注视着台下的幼子,半晌,才缓缓开口道:
“不错,看来你二哥说的不假,平日里确有下苦功,”接着,他举起了酒杯,喝道,“诸位,这一杯,敬我霜州军!”
“敬霜军!”
在场宾客纷纷举杯共饮,紧接着,不少霜军的人便汇聚到了苏尘的身边,一扫之前的冷漠态度。
“四公子诗才斐然,恭喜王爷!”
“敬四公子!”
被人群环绕的苏尘只能勉强作陪,抽空瞄了眼案台上,只看到苏烈阳神色自若的和身旁的几位结拜兄弟们交谈着,似乎并没有把刚才那一幕当回事。
苏尘倒也不着急,他已经通过这一首七言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以苏烈阳深谋远虑的性子,自然不会浪费这个机会。
眼下,他只需要等待。